还想继续过吗？
张晓娟被叶支花问住了。
做姑娘的时候，她其实心里有过人。
那是邻村俊俏的后生。
可惜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娘给掐断。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从古以来都是这样的，也没见谁过不下去。
张晓娟委委屈屈嫁人，将少女的绮念深埋在心里。
那后生也娶了妻，生了娃。
张晓娟更不想了，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可是现在，娘问她，想继续过下去吗？
张晓娟心里，突然升起妄念。
能……不过吗？
但是她没敢开口，只是对着一脸认真的叶支花，摇摇头：
“娘，我心里乱。”
叶支花也不勉强：“你就在娘家想，啥时候想通啥时候说。”
正好娃娃吃饱了。
叶支花拿开奶瓶，将娃重新放到张晓娟身边。
见闺女一脸恍惚。
叶支花轻声叹气，手搭在张晓娟肩膀：“孩子，以前娘糊涂，连累你。”
“你只要晓得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娘，是你的依靠。”
“有啥想法，尽管大胆说，娘能满足你的肯定满足，没条件满足的创造条件也支持你！”
张晓娟鼻子一酸，想落泪，又怕叶支花担心，将泪生生憋了回去。
不过想到方家人，她有些担心：“娘，就怕他们给你找麻烦。”
叶支花笑：“有今天借钱的事儿，凭方家尿性，怕是得好一阵不敢跟咱家来往。”
正好她跟闺女亲香亲香，顺便想想卖什么小吃。
前院的方巧云听说老大家被告，一直暗中观察。
今天方留根来，她还挺高兴，心想敢打亲家，那叶支花舍得打女婿吗？
答案是：敢！
老天爷啊，叶支花这是被鬼上身了。
方巧元关上窗户，生怕又被叶支花盯上。
她一把年纪，可不想爬树。
“有福，有福！”方巧云推了推躺家睡懒觉的张有福。
张有福哼哼两声，翻个身，并没有答应。
方巧云又推：“你别睡了，赶紧出去打听打听，老大家真的要赔四千给李家吗？那咱大虎砸的人，是不是还要赔更多？”
“咋可能，咱不是赔过了吗？”张有福用枕头往头上一蒙，盖住两只耳朵，闷声说：“你别瞎操心，跟咱没关系，睡觉！”
“哪里睡得着！”方巧云呲溜下床，一巴掌拍张有福后背：“你也不许睡，麦子还没碾呢，交不了公粮怎么办？”
张有福：“……”
头疼！
他将枕头一掀，翻身坐起，带着起床气骂骂咧咧：“就说你别得罪大嫂，这一分家咱自己活就得自己干！”
以前有个傻大嫂忙里忙外，还督促大哥帮二房干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看见方巧云没听他说话，反而急着往外走，张有福更生气：“干啥去，俩娃要回来，你不做饭吗？”
“我出去打听打听！”方巧云头也不回。
她一路打听出去，果然李老汉要老大家钱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
原因就是叶支花走一路说一路。
虽然没有四千那么夸张，但两千对老百姓来说，也是天文数字啊。
“老大家这是爬不起来喽！”
“可不是咋滴，他家真是悲催，没有摔盆的儿，还背上还不起的债，换我得上吊！”
“唉，老二家，李老汉没给你家要钱，人不是你家大虎砸的吗？”
扎堆说话的人，一眼看到人群外偷听的方巧云，立马扬起嗓子打听。
方巧云：“……”
她胸脯一挺：“我家赔过了，李老汉抄家你们不都看见了？”
众人惊讶于她的厚颜无耻。
咋好意思说出来？
虽然老大家没有儿子，村里人笑话。
但是非曲直，村里人还是看得清。
当下就有人说老大家是被张大虎连累，方巧云家应该帮衬点。
方巧云才不听，从来都是她占老大家便宜。
正要捋袖子跟众人对骂，方巧云就感觉谁在后面拽自己衣服。
“哪个……”一回头，方巧云立马消气：“大成放学了？”
是她上初二的三儿子，张大成。
小小年纪，张大成就架上了笨笨的眼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不过方巧云认为，这是文化气。
镇上领导干部，就架着眼镜，从厚厚眼镜片后面冷冷看人，那叫一个高高在上。
张大成小小年纪就这样，那将来必须是当大官的料。
“大成，想吃啥，娘给你做？”方巧云语气带着宠溺。
张大成皱眉：“下学期学杂费，十块！”
“啥？”方巧云现在不能听到往外出钱：“那下学期还没到呢，你们学校收那么早？收咱钱存银行赚利息啊！”
所以说文化人，太精！
方巧云又骂骂咧咧两句，惹得旁边看不惯她的人，炒着袖子看笑话。
张大成嫌丢人，转身就走。
方巧云赶紧去撵。
等离开人群，张大成停下脚步：“你有空在这骂，不如想办法借十块钱给我！”
家里被李老汉翻空，张大成是知道的。
家里老鼠都哭着跑了，更别提要钱。
张大成冷冷说：“明天上学拿不出钱，这书不读也罢！”
方巧云：“……那哪成！”
瞧孩子说话，这书不读也罢。
多文化！
那肯定不能耽误。
“你放心，娘这就去你舅舅家借！”方巧云拍着胸脯向张大成保证。
方巧云哥，就是张晓娟的公公，方留根的爹，被叶支花挂树上那个，他是个锡匠。
冬天没事儿，村里老汉聚一堆温酒喝，那个温酒的壶就是找他做的。
所以方家手里宽裕，十块八块肯定能借出来。
方巧云信心满满。
“离了她叶支花，我方巧云也过不差！”
“大哥！”
远远地，方巧云就看到大哥和侄子方留根站门口说话，她扬起胳膊打招呼。
结果那对父子，看清楚是她，头也不回就进院，并砰得一声将院门关严。
方巧云：“……”
她过去拍门：“大哥，大嫂，留根，是我！”
拦的就是你。
方巧云大哥和方留根，蹲在门后头死死挡着门。
方巧云推不开门，心下着急：“你们这是咋了，我是巧云呢！”
她挺有毅力，门不开，就一直拍。
拍得门忽闪忽闪，随时要倒。
没过一会儿，墙头处终于缓缓冒出一颗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