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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灵降妖:团宠炮灰真千金

藕池猫咪 著

现代都市连载

现代言情《除灵降妖:团宠炮灰真千金》是作者“藕池猫咪”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萧锦萧开阳两位主角之间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大景漆色的黑夜中,除了才子佳人的旖旎浪漫,还有掩藏在冰凉夜色中的诡谲呢喃。阴尸配婚,狐女哭坟,白衣借命,赊刀人重新走在街头。漫漫长夜,人鬼同途。诡道猖獗,谁可庇佑众生?……萧锦从这世界醒来。建立巡夜司,成为巡夜人。巡守长夜,诛邪镇恶。在这鬼蜮中,她长刀所指之处,即是光之所在!----------------------------------轻松版简介灵气复苏世界玄学大佬穿越了。成为被嫌弃的真千金萧锦。开局偏心老娘、狠毒兄长、冷漠老爹三连撕!困于窄小院落,家斗宅斗什么的才不要呢!萧锦只想搞钱搞事业,过上...

主角:萧锦萧开阳   更新:2024-01-02 07: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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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锦萧开阳的现代都市小说《除灵降妖:团宠炮灰真千金》,由网络作家“藕池猫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现代言情《除灵降妖:团宠炮灰真千金》是作者“藕池猫咪”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萧锦萧开阳两位主角之间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大景漆色的黑夜中,除了才子佳人的旖旎浪漫,还有掩藏在冰凉夜色中的诡谲呢喃。阴尸配婚,狐女哭坟,白衣借命,赊刀人重新走在街头。漫漫长夜,人鬼同途。诡道猖獗,谁可庇佑众生?……萧锦从这世界醒来。建立巡夜司,成为巡夜人。巡守长夜,诛邪镇恶。在这鬼蜮中,她长刀所指之处,即是光之所在!----------------------------------轻松版简介灵气复苏世界玄学大佬穿越了。成为被嫌弃的真千金萧锦。开局偏心老娘、狠毒兄长、冷漠老爹三连撕!困于窄小院落,家斗宅斗什么的才不要呢!萧锦只想搞钱搞事业,过上...

《除灵降妖:团宠炮灰真千金》精彩片段


月上中天,夜风徐来。
一室氤氲热气,萧锦坐在新置的浴桶中,惬意地呼出一口气。
受伤的手臂上,小心地用一层缎子裹了,搭在浴桶边,以免沾湿伤口。
“阿锦小姐,水温可合适?”
万嬷嬷舀起一瓢热水淋在她的肩头,轻声问道。
“嗯!”
水雾升腾,萧锦趴在桶沿,惬意得像一只打呼噜的猫。
“嬷嬷不用那么客气,叫我阿锦就可以。”
对于向她散发善意的人,萧锦从来也不吝坦率地回应。
“礼不可废。”
万嬷嬷放下水瓢,又拿起沾过香榧胰子的软布要给她擦背。
刚一撩开她披散在背上的头发,万嬷嬷手一顿。
萧锦察觉,略一回忆,就明白了为什么。”吓到嬷嬷了吗?”
听萧锦问她,万嬷嬷才回神:“只是有些惊讶。”
少女单薄的身上,遍布深深浅浅的伤痕。
以万嬷嬷的眼力,可以辨识出鞭痕,还有针扎的密集小眼。
最重的一处,是右边肩胛骨上一处烙痕,像是烧红火钳烫的。
凸起的烫疤,如同一条红色蜈蚣。
眼前这身体,说是昭狱受过刑也有人信。
万嬷嬷犹豫着,不知要不要问。
萧锦自己开口道:“是在边关时弄的,从小到大,边关那对养父母喝醉了不高兴了,就会打……我。”
她本想说萧锦,却临时转了个弯,改口称我。
此刻和万嬷嬷的对话,说不准明天就会一字不差地呈上什么人的案头,她不想露出不必要的破绽。
“真是畜生!”
万嬷嬷的笑容淡了些,眼中厉色闪过。
她看着萧锦手臂上的伤处,和脸颊上已经发黑的血痕,又道:“两窝畜生。”
萧锦反倒无所谓的笑:“没事,我逃了!”
万嬷嬷看她想得开,也略过了这个话题,拿了皂角首乌熬的汤剂给她洗头。
手指轻柔地按摩头皮时,似不经意问道:“听闻阿锦小姐懂些灵门中人的手段,为何不出手惩治一番?”
话中却不像长辈老嬷那样,劝她孝顺忍耐,反而十分符合靖宁卫的作风。
萧锦心中本就对万嬷嬷的身份有些猜想,现在印证,倒感觉踏实。
“也不是一直都会的。”
“万嬷嬷知道北疆的天授唱诗人吗?”
“那是一种特殊的人群,本来大字不识,可是某一场大病或大劫难后,突然无师自通可以吟唱千万字的诗篇。”
“没有什么缘由,某个时间突然就懂了。”
萧锦没有去编造一些谎言,她只是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是真的,的确有这样一种人存在。
至于跟她萧锦有什么关系,全靠听者自己去悟。
悟出什么误会,她概不负责。
“还有这样神奇的事,长了见识。”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
在万嬷嬷的帮助下,萧锦洗了澡,换上干净的寝衣睡鞋,躺在床上。
两个侍女,抬着薰笼来给她烘头发。
“万嬷嬷,洒在院子门前的香灰盐圈布置好了吗?”
万嬷嬷手里端着熬好的参汤,提到这个眼中一亮。
“安排好了,只是,不知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这些都是可以救命的知识,萧锦没有这个世界人藏私的毛病。
她大大方方答疑道:“香灰掺杂盐粒,洒在门窗等房间出口处,可以遮蔽阴气的感应,遮住鬼物的眼睛,让他们找不到目标。”
不想明天早上又有什么堵门,萧锦只好跟院子那个新娘玩躲猫猫。
闻言,万嬷嬷若有所思。
两个帮萧锦烘头发的侍女,却是一阵哆嗦,只觉得外边的风声都变得可怕起来。
“劳烦嬷嬷,告知这院里的人,不要撞破那些香灰圈子。”
萧锦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沈大人的房间,一定细心着重布置。
沈宴虽然表情阴鸷了点,作风反派了点,草菅人命了点。
对她有些利用的成分。
但萧锦不能否认,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沈宴向她伸出了手。
而且萧家对她非常不友好。
要想自由安逸不受束缚,当然是在沈宴翅膀底下抱大腿啦!
阉党什么的,不丢人。
……
“萧小姐当真是那么说的?”
一盏琉璃灯,照亮屋内。
沈宴手中拿着卷竹纸,万嬷嬷恭敬地立在下方。
“是,阿锦小姐说北疆有天授唱诗人……”
万嬷嬷将萧锦的话一一禀报。
沈宴一言不发的听完,垂眼看着手中的书。
指尖在书页上轻敲。
昏黄暗淡的灯火下,显得格外阴郁。
万嬷嬷紧了紧袖中的手,接着道:“阿锦小姐还说香灰可以阻隔阴气……”
许久,沈宴才应了一声:“嗯。”
他的回应太过平淡,万嬷嬷心中忐忑起来。
她本是暗探,在宫中的身份是教养嬷嬷。
却被沈宴调出来,命她跟随在萧家小姐身边。
自觉身负重任,却没得到要紧情报,正想跪下请罪,就听沈宴道:“这姑娘是个聪慧直率的,平日你用心照料就行,不必事事禀报。”
“还有……”
万嬷嬷等着沈宴的下文。
却听他问道:“她叮嘱说我的房间要细心布置?特意单独说的吗?”
“是,特意提的。”
万嬷嬷答了,许久没有得到沈宴的回答,偷偷看去。
他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万嬷嬷心中一凌,这背后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她不敢妄自揣测,只垂头等待吩咐。
“今天发落那个侍女,做得很好。”
“小姑娘还是心软了点,你将那侍女处置了,别留隐患。园中丫鬟仆从筛查一遍,只留安分好拿捏的。”
万嬷嬷仔细听沈宴幽幽叮嘱着。
“她底子不好,又受了伤,你平日要多上心,衣食住行药材补品全在沈家私库随意支应,挑最好的用。”
“是!”
“还有……遣人去趟北地辽城,秘密将那萧姓军户举家带来盛京。”
说到此处,沈宴忽地话音一沉:“以后自有用处。”
万嬷嬷低眉顺眼领命退下。
直到退远,才松了口气。
还是阿锦小姐那样性格坦率的少女好相处。
万嬷嬷心中叹了口气。
而沈宴立在窗前,看着窗沿撒着的香灰和压在上边的铜钱。
眼神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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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帐锦衾,焚兰煴麝。
萧锦把脸埋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嗅着淡淡的香味,一夜酣睡。
清晨,门口传来敲门声。
“阿锦小姐,您醒了吗?”侍女轻轻叩门。
门内没有回应,这侍女又绕到靠近床榻那侧的窗边轻唤。
昨天萧锦突然发作后,万嬷嬷当夜就整治了一番。
还能留在这院子的都是安分人。
萧锦不要贴身侍女,也不要人守夜。
侍女只得站在藻井小窗边喊。
“阿锦小姐?卢百户来了,和沈大人一块在前厅。”
“起了!”
萧锦披头散发坐起身来,回应道。
伸个懒腰的功夫,万嬷嬷带着三四个侍女,捧着洗漱的铜盆和牙具牙粉进来。
洗脸漱口后,万嬷嬷将准备起身的萧锦按回妆台前。
取来一个巴掌大的青玉盒,用扁玉勺从罐里挑了一坨白色膏体给萧锦擦脸,着重敷在脸颊的伤处。
萧锦嗅到淡淡的药味和一种很奇特的不知名香味。
心说应该是古代护肤乳液,乖乖仰着脸让万嬷嬷给她按摩吸收。
收拾利落,一路走到前厅,就看沈宴和卢照一起坐在圆桌旁。
卢照就像新嫁的羞涩小媳妇,挨着凳子前端三分之一坐着。
面前摆着一碗粥,两个满是老茧的手指,捏着一只小瓷勺。
看见萧锦进来,露出明显的解脱神色。
“沈大人,卢爷!”萧锦行礼的手抬一半,沈宴挥手制止。
“坐吧。”
沈宴一袭银灰曳撒袍,看着十分养眼,就是依然沉着脸。
一碗热腾腾的鹅肉细粉汤,推到了萧锦面前。
“先吃点!”
他言简意赅道。
相比起跟上司吃早餐,压力山大的卢照,萧锦抗压性良好。
一碗热粉汤刚刚下肚,旁边又递来一碟葱油金丝饼。
萧锦看了沈宴一眼,这人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沉着张俊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谢谢沈大人。”她道了声谢。
两人一递一接,投喂动作挺默契。
只有卢照双手放在膝头,心中震惊,不由去看沈宴。
坐得板正,只斜着眼睛看萧锦吃饼的沈宴,倏得回望过来。
劝你别多管闲事!
虽然没有张嘴,但是卢照明确从沈宴幽暗的眼眸里读出了这句话。
卢照急忙低头,去数面前粥碗里的米粒。
早膳吃完,侍女撤下空掉的碗碟。
卢照心中百种猜测不提,吃饱的萧锦不自觉露出满足的神色。
饭后。三人来到书房谈正事。
“这是从靖宁卫在役人员中,挑选出来的八十八人。”
卢照掏出一叠名单,在沈宴的示意下递给了萧锦。
“都属龙,个个都是气血旺盛,武艺高强的好手。”
萧锦仔细翻看了一下:“有劳卢爷。”
以萧锦现在的水平,要她一人独面白虎衔刀和嫁衣女,简直想屁吃。
但若是背靠官方机构,事情相对就要简单许多。
以人力暂时截断古秦渠,砍掉水渠边的柳树卸掉阴气后,填平改道的新水渠,再寻到尸首。
削弱后的嫁衣女鬼就不再是大问题。
听着操作简单,却有一个麻烦。
自古灌溉水渠都是农事重要组成部分,就算事出有因,让够让沈宴被言官参上一本了。
想到这,萧锦扭头去看沈宴,却见他掀了掀眼皮,完全不当一回事:“大胆去做!”
他都这样说了,萧锦还能说什么。
借着书房中的笔墨,现场做个ppt给沈宴汇报了一下行动流程和需要的公鸡烈酒礞石朱砂等。
看她认认真真的捏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架势十分专业,就是字丑了些。
沈宴有些出神,不自觉的抚上案桌上的一只木匣。
这种行动,萧锦身经百战是专业的。
很快捋顺,又和卢照商议了几句,两人一起看向了沉默的沈宴。
沈宴才道:“阿锦辛苦,此次事成之后,不知有何打算?”
在萧锦心里,沈宴大她,喊她阿锦,就跟后世大领导喊她小锦一样,没什么特别。
只是什么打算,这话把她问得一懵。
接下来,难道不是入职靖宁卫,捧上大景公务员饭碗,攒钱养老吗?
萧家不会轻易放她在外晃荡。
这个世界她孑然一人,也实在没什么去处。
她像是面试公务员一样,斟酌着开口道:“当然是加入靖宁卫,从此敬岗爱业,报效国家啊。”
她的胡说八道让沈宴蹙紧眉头:“你确定?”
萧锦猛点头:“当然确定!我爱工作!”
沈宴的指节在案桌上有节奏地敲击,似乎遇上了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
许久,他抬头。
不知是不是萧锦错觉,她好像在沈宴的脸上看见了浓浓的无奈。
“好!从今天起,你顶卢照百户之职,稍后去经历司登记吧。”
卢照倏地抬头:什么玩意?我百户就没了?
哭丧脸时又听沈宴道:“卢照迁副千户。”
他面上惊疑瞬间化作喜悦:“多谢沈大人提拔!”
卢照高兴,萧锦也高兴。
「转职新职业:靖宁卫喽啰。」
「请努力升级,获取技能,早日登上职业巅峰。」
什么叫喽啰?百户妥妥的大景中层官了好吗?
萧锦心里吐槽系统的衡量标准。
接了沈宴的加盖印鉴的公文,有些雀跃的被卢照领去府衙经历司办手续领腰牌。
“卢爷,百户月俸是多少啊?”
新工作,自然最关心工资。
萧锦出了门就小声向卢照打听。
“每月七两银子,每季两匹布,逢年节有五斤羊肉。”
天降馅饼,升官的卢照也美滋滋,回答很耐心。
七两银子,萧锦换算了一下,有点失望。
大景银一两=十钱=一千文。
黄金是贵价金属,在大景不作货币流通。
一个肉包一文钱,折合下来百户每月月薪也就7000个肉包。
盛京物价贵,这七两银子不过在最好的地段正东坊,买三分之一个茅房。
想要舒服养老,还得努力升职加薪干个三十年啊,萧锦心中感慨的做着职业规划。
而身后,望着他们离去,沈宴打开手边的木匣。
里面是一套正东坊四进宅院的契书,一间前门的临街铺子和城外一处产出颇丰的庄子。
以她的身份攻讦她的父亲,沈宴绝不是心中无愧。
本想赠给她,让她像个寻常姑娘一样,顺遂安宁过活。
他无奈叹了口气。
谁料,她会有那样强的事业心。
罢了,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也不是护不住。
沈宴将匣子合上,随手扔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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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镇抚司。
那他可太记得了!
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老义看卢照高壮的体魄和鼓鼓的太阳穴,明白了些什么,就要屈膝跪下去。
一旁站着的严三不明所以。
但在丢块石头可以砸死一个官的盛京,百姓都很有眼力见,腿一弯,打算先嗑一个再说。
“起来!”卢照喝了一声。
这次他们就是不想让事情闹开,才不着靖宁卫官服前来。
老义和严三又哆哆嗦嗦的站直。
见状,萧锦出来圆场:“两位不必惊慌,我们只是来问些问题而已。”
她年纪不大,生得好看,一双大眼睛纯良无害,威胁感比起卢照几个壮汉小了许多。
在她的劝慰下,老义和严三稍缓了一下情绪。
他们两个干巴黑瘦,满头大汗的样子,萧锦看着过意不去,将揣在袖里的桃花烧麦递过。
老义和严三哪里敢要,推拒了两回,直到卢照怒声催促才接下。
老义手抖着,将熄灭的烟斗叼在嘴里咂了一口,开口道:“这位爷问的那小姐,可是姓林?”
萧锦和卢照闻言都露出喜色。
他们问对人了。
老义却体会不到他们的心情,眉眼间爬上复杂神色。
十五年前,老义也干的是抬尸匠的活。
不管在什么时代背景,殡葬行业的钱从来都是好赚的。
老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偶尔还能去胡同寻个瞽妓,日子也算滋润。
那日,他大清早就和其他几个抬尸匠一块,蹲在棺材街的街口等活。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太阳刚刚爬升了一些,就有一个中年人疾步走来。
一看就知道有钱赚,老义几个心中高兴,面上却哀痛无比的迎了上去。
果然,中年男人姓林,家中死了人。
嘴里说着节哀顺变,他们陪着这中年男人在棺材街买了一口薄皮黑棺,并香蜡纸烛,纸人纸马。
棺材盖子没合拢,里面装满了东西,斜躺两个脸蛋子红红的纸人。
也不用这林先生操心怎么搬运。
几个抬尸匠按照棺材街的惯例,几人背的背扛的扛,帮着把棺材往他家抬。
走着走着,越走越心慌。
最后进了镇抚司府衙,有两个不济事的,几乎腿软得走不动道。
天子近卫,监察百官,先斩后奏。
老百姓怕官,官怕靖宁卫。
这种食物链上端的压迫感,让几人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进了院子,稍稍松了口气,才觉得异常。
院子里冷清得不像话。
没有宾客祭奠,只在堂屋中放了一张条案,白瓷盘装了两个方柿,几个林檎果作供。
条案之前,两只长凳支起拆下来的门板。
上面躺着盖白布的死者尸身,死者脚边倒扣着一碗白饭。
这样寒酸简陋,实在不像是官吏人家。
几个抬尸匠心里嘀咕,却不敢问,一人领了三个铜板,临时充当帮闲,布置起灵堂。
一个妇人点起三柱清香,往死者脚边的火盆里投了几张纸钱。”你倒是安生了,爹娘活着受人白眼可如何是好?”妇人面无表情嘴里说着。
顿了顿,她忽的笑道:“死了好,死了清静,死了不必遭人指指点点。”
过了会,那妇人又扑在死者身上骂:“为何早不死?要落到这般田地了才死。”
寂静灵堂之中,那妇人的声音格外刺耳。
刚才不知去向的林先生,领着一个道士进来。
道士须发乌黑,相貌堂堂。
干活却很糙。
摇着铃铛,咕噜了两句,让装棺。
竟是打算就这样急匆匆的下葬。
几个抬尸匠都觉不妥,但人家家属都没说,他们说什么。
七手八脚的,将死者往棺材里一抬。
各自拿着挎在肩上的麻绳,套上杠子,去了坟地再落钉。
跟着老道士叮铃铃的铃铛声,抬着那口薄皮黑棺走了出去。
刚一踏出门槛,就听后面妇人爆发凄厉的哭声:“我的儿啊。”
随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老义只听啪的一声。
绑着棺材那拇指粗的麻绳一下断开。
黑皮棺材忽的倾斜,头重脚轻一头扎在了地上。
棺材盖滑开,死者尸身从棺材里扑倒出来。
尸身上裹着的白布单散开。
这时,老义几人这才看见死者身上穿着艳红嫁衣,脚上蹬着红绫并蒂鸳鸯鞋,一张龙凤盖头掉落在旁。
几个青壮大汉,青天白日里被吓个够呛。
他们都懂行,再一结合刚才死者娘亲的话,多少能想到些什么。
一时间,空气好像凝固了似的。
许久之后,才听见那道士咳了一声道:“没事,就是念家不想走。”
棺材落地,活计办砸,本就担心主家不喜,几人收拢心神,急忙善后,将尸体扶回棺中。
老义离得近,捡了地上的盖头就要给死者重新盖上。
就在这时,他看清楚了死者的脸。
回忆讲述到这,老义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好像十五年前的画面,至今仍能叫他感觉不适。
他叼着烟枪,腾出两只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舌头拖老长,脸都烂了化了,全是黄色的脓痂。”
“那后来呢?”卢照皱眉问道:“后来这林家小姐葬在了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老义急忙点头,就算过了十五年他也还能记得那张脸,自然也能记得这桩事。
“就葬在锦山脚下,旁边便是古秦渠。”
听他说记得,卢照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那若是现在去找,你还能找到林小姐的墓穴吗?”
老义犹豫了一下,感觉自己能找到,但又担心万一没找到,会吃瓜落。
见他这样卢照哪里还不明白,脸一下阴了下来:“莫不是想糊弄我等?”
随着他这一问,几个分立四周的校尉全目光灼灼转头看来。
这种情况,老义心中忽的一跳,下意识的看向最面善无害的萧锦。
“不是糊弄,只是时间太长,山川地貌总有变动。”
“三年前,锦山脚下重修水渠,小人也不知林家小姐墓穴会不会被淹没啊。”
三年前!
萧锦迅速的捕捉到老义话中的关键词。
三年前,不正是主簿全家横死在芳兰院的日子吗?
萧锦神情一肃:“走!现在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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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萧锦好像发现了些眉目,卢照欣喜。
让两个校尉去车行租了两辆马车,牵了几匹黄骠马,带着老义朝着锦山去。
锦山位于盛京的南面。
一路车轮滚滚马蹄隆隆,来到山脚下。
离开了官道,前面全是荒坟荆棘,马车再进不去,只好步行。
萧锦面色发白,一脸解脱地下了马车。
马车的木质车轮毫无减震可言,加上路况差,险些没给她胃给癫出来。
羡慕地看了一眼翻身下马的卢照,萧锦下定决心第一件事就是把骑马学会。
“没事吧?”看她面色糟糕,卢照赶忙问了一句。
“没事!”
留下了一个校尉看守马车,几人在抬尸匠老义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山脚进发。
老义担心带人白跑一趟,被拎进大狱喝茶,每到一个岔路都仔细辨认。
走了许久,终于在看见远处一座形如卧虎的山后,松了口气。
“就在那了。”
萧锦身上还带着伤,正走得腿软的时候。
听他这么一喊,抬头看去,顿时心里骂娘:“白虎衔刀?”
“什么?”卢照没听清,就问了一遍。
萧锦无暇回答,快走两步,举目望去。
只见远处形如卧虎的山石,匍匐在地平线上。
一条水渠,如白色匹练,从虎口处穿过。
萧锦不是什么学霸,风水谶纬两门课程学得稀烂。
但耳濡目染,有些东西还是能辨识的。
眼前山势,是再明显不过的虎衔刀,大凶格局。
一般是古代用来压镇极恶之妖物的。
人葬在这里,犹如躺在虎口之中,会被冲天的煞气日日灼烧。
再好脾气的人,也会被撩拨得发疯。
更何况水主阴,这里直接成了一处养匿阴气的殍地。
尸身往这一躺,就像活人躺在煎锅里,没有一刻安宁。
萧锦不需要开心眼都能知道,此处一定煞气冲天。
“老义,这里本来就是这样的山势吗?”
萧锦四处张望,想要找个高点的的地方看清楚些。
“不是,原本古秦渠绕山而过,后来有贵人在山南置了一处嫁妆庄子,为了灌溉,就修筑了这道横向的灌溉水渠。”
老义常年在这带行走,再熟悉不过,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三年前对吗?”萧锦寻到一处较高的地势。
再仔细一看,顿觉牙疼:“哪家傻缺干这种蠢事?”
只见古老的人工水渠边上,还栽了一排柳树。
柳树具有遮挡阴气的效果,直接在白虎衔刀的大凶格局之上,又形成了一个阴怨不散的皮口袋。
如果再等个几年,口袋装不下,阴气溢出,方圆几里都不得安宁。
萧锦的状态,卢照看在眼里。
他站到萧锦的旁边,掏摸出一块光泽暗淡的玉佩,含在嘴里。
一阵凉气冲脑门,再看那山时,卢照险些脚一崴,摔下去。
只见那山上黑云笼罩,进入这种开眼状态的卢照,甚至能听见黑云之中的哭泣嚎叫。
他噗的一口吐出玉佩,等不及后脑勺的凉气消散,惊恐问道:“那是什么地啊?”
凶成那样,是阴都鬼府吗?
萧锦好奇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玉佩,道:“聚阴池!”
林家小姐的墓穴不需要找了,一定就泡在这聚阴池里!
她叹了口气,再次为自己走背字倒霉的水平惊叹。
在这边刚出道,就遇上这么个扎手的的硬茬。
“聚、聚阴池?”卢照满脸求知欲。
萧锦拾了根木棍,在地上划拉。
卢照和几个校尉,连带着老义都好奇凑过来看。
她画工精湛,在地上描个山势图手到擒来。
“老义,林家小姐葬在哪里?”萧锦把手里的木棍交给老义。
老义歪着头比对半天,才点了一个位置。
萧锦看着那个点,用木棍现场教学,简单说了一下什么叫白虎衔刀,什么叫殍地聚阴池。
“就算没有这道水渠,这里也不是能埋人的地方,林家小姐死得凶,葬在这里,难怪京中大疫时全家死绝。”
“再有三年前这蠢货人家的神来之笔,就是再好脾气的主,也会被撩拨得发狂。”
萧锦随手掷了手里的枝条道。
卢照早已被这些不熟悉的东西搞得六神无主,连声问道:“怎么办?”
那院里的主这么凶,他要不也辞官跑去江南算了。
“查吧!”
查查是哪家傻缺这么能折腾。
萧锦叹了口气,给卢照一个眼神,示意他让几个校尉和老义都走远一些。
才压低了声音道:“查查当年那个给林家做法事的道士。”
“这个莫名其妙的水渠是不是真的为了灌溉?”萧锦顿了一顿,“水渠旁栽种柳树又真的是巧合?”
萧锦不信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巧合,看卢照铁青的面色,显然他也不信。
再一结合,事情发生的地点在镇抚司。
种种玄妙巧合指向一个猜想——有人不顾这周围百姓的死活,弄出了这个阴邪阵势,欲要借鬼物之手,闹得靖宁卫鸡犬不宁。
萧锦都能想到的问题,卢照这样的老油子是一点就透,甚至他想得更多,不由得将手扶在了腰间长刀上。
看他脸色实在难看,萧锦安慰道:“卢爷放心,这种阵势,发现了就好处理。”
既找到了根,几人也不再耽误,抓紧时间往回赶。
与看守车马的校尉会合,萧锦咬牙又坐回马车。
一行人带着老义,回到镇抚司时,正好是晚膳时分。
老义作为当年见过那道士的目击者,被低调的带进了班房夹室,等待询问。
饿得前心贴后背,进入低血糖状态的萧锦,大口嚼着卢照回程路上给她买的玫瑰灌香糖。
跟在卢照之后,去向沈宴汇报。
刚走到办公之处的厅室前,就听里面一个年轻的声音道:“靖宁卫中发生此事,沈大人难辞其咎。”
“还有那萧家小姐萧锦!沈大人当真好手段,哄得她在手,以此要挟中伤萧大人。”
萧锦嘴里还塞着一块糖,闻言迷茫地抬头。
还有她的事?
哪个瘪犊子造她黄谣?
“萧小姐,我家主子吩咐,让您先回院子休息用饭。”
一个沈宴的侍卫走上前来,神色恭敬道。
萧锦也不想这时候进去,对卢照点了点头,就跟着这侍卫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前,忽听未来上司沈宴特别有辨识度的声音字正腔圆道:“你放屁!”
“噗!”
萧锦没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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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十四年,农历四月。
沈宴态度强硬地让萧锦在梨苑中静养。
不但没收了她的腰牌,连来访的卢照都被拦在门外。
比卢照来得勤的玄虚子,数次提着药丸上门,想问萧锦殄文之事。
但殄文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哪里是三两下就能说明白的。
玄虚子到底要脸,来了三四次就不好意思再来,只是叮嘱萧锦一定要好好吃药,伤好之后,去一趟钦天监。
初五夏至这天,萧锦吃着茶果子,喝着万嬷嬷用茉莉、林檎、蔷薇、桂蕊、丁檀、苏杏煮的立夏七家茶。
她以为自己还能继续懒一个月。
脸黑沉沉的沈宴领着苦瓜脸的卢照来了。
一看两人神情,萧锦就知道出事了。
三个靖宁卫查访一出案件时,在城南一处里坊失踪。
两日来恨不得地皮都铲了一层,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这事便变得不平凡起来,被推到卢照这处。
卢照又找上门来。
带薪休假的日子被打断,萧锦虽然并不太想上班,但人命关天,上司就站在跟前,她做出一副敬岗爱业的样子。
换上玄色鱼服,跟着两人来到了事发的兴平坊。
兴平坊地段不错,里面住着的都是有些恒产,收入稳定的家庭。
从马车探出头,萧锦开了心眼。
阴阳眼分生死,心眼望气知天下,这种说法有些夸张的成分,但心眼确实可以算是阴阳眼的进阶版。
作为前世必修课,萧锦近日努力重新捡了回来。
心眼一开,再看这个世界,顿时变了模样。
天空大地,灰蒙蒙的一片,天空灰色云雾中偶见巨大的气旋,似乎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滚游动。
视线内的建筑和人统统化作线条虚影。
只有各色代表生命气运的烟气滚动。
举目望去,有几个代表走背字霉运的灰色烟气飘飘摇摇。
却没有代表尸体的黑色骴气。
骴,未腐骨也,骴气是人类尸骨还未完全腐烂前散发的独有烟气。
没有骴气只有三种可能:没死,没死在这,死了但没有尸体。
最幸运的情况是第一种,最糟糕的是第三种。
确认过这一点,萧锦轻按眉心合上心眼。
心眼好用,四处乱看却会惹上大麻烦。
‘看’这一动作,是能被感知的。
你看到它们的同时,它们也能看到你。
运气差,不小心看到某些庞然存在,弄不好就是当场疯癫或是被扭曲认知,瞬间异变。
“这个范围内没有骴气。”萧锦从马车上蹦下来。
一旁的沈宴默默地收回要扶她的手。
卢照瞄到急忙正色别开头,掏出一枚玉佩,正要含进嘴里,被萧锦制止。
“卢爷,上次就看你借此玉开阴眼,如果没猜错,此物是某个诡物的遗留吧?”萧锦问道。
卢照苦笑:“没错。”
说着,他面上露出复杂神色:“两年前我与一队弟兄前往辽东执行公务,在回来的路上误入一处诡村庄。”
“最后……一队弟兄,只有我苟活下来,得到了这个东西。”
卢照苦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玉佩:“含在嘴里可以看见那些东西,只是……”脑壳冰得疼。
“此玉是死玉,对普通人来说是掉在地上都不想弯腰捡的垃圾,却可以封聚阴怨,阴气极重,卢爷不要再用。”
萧锦并没有明说的是,长久接触这些阴物,会让男人子嗣艰难,并且秃头!
“这是一篇开心眼的观想之法。”萧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只要学会了,比那玉佩强很多,禁忌我也抄写在上面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
卢照嘿嘿搓着手,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手一接揣进了袖子里。
“回头请你吃福聚楼的烧鸭宴!”
这熟练的手法看得萧锦一愣,提醒道:“卢爷,一定记得心眼的禁忌啊!”
“知道了知道了。”
卢照顿了顿,问:“可以传给别人吗?”
萧锦没有犹豫的点点头:“当然。”
按照《清源大道》的记载,五年前有星陨坠落在西域鄯山国。
那颗天外陨石,应当就是灵气复苏的源头。
从星陨坠地的那一天,这个世界就在慢慢发生改变。
日后,各种诡事会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频繁发生。
萧锦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养老,而稳定的环境,绝不是一人之力可以达成。
“是吗?”说话的是沈宴,他走到了卢照和萧锦之间,“那可以教我吗?”
卢照默默后退了一步。
“好啊。”萧锦点头。
沈宴眉目舒展了一些,道:“我也请你吃……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不必啦!”萧锦摆摆手。
她现在吃住用度都是蹭沈宴的,领导如此大气,她也不会小气。
却不料沈宴闻言抿紧了嘴唇。
然后黑脸回头阴恻恻地看了卢照一眼。
卢照被他看得心慌,正想说点什么,他们已经走到了兴平坊的坊门前。
靖宁卫是天子亲军,三个大活人失踪在皇城根,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重案,因此整个里坊控制戒严起来。
进出的坊门,都有靖宁卫看守。
看见沈宴一行,立刻就有人上前来。
正是面相老成的鲁建兴。
与沈宴三人见过礼后,便领着他们走进兴平坊的里长家。
这处二进青砖小院,被充作临时指挥点,进出都是靖宁卫。
很快,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屁孩由战战兢兢的里长给领了进来。
几个小孩脸上都是冬天冻得红通通的皴。
年纪还小,没有里长那样怕,七嘴八舌开始说起来。
原来那天傍晚几个小孩骑着扫帚,在玩官兵捉贼的游戏。
将近晚饭时间时,家中娘亲立在门前喊吃饭。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骑着扫帚,蹦跶着往回走。
就在这时却看见三个穿着官服的官爷用很奇怪的姿势,走进了街尾的废宅。
这些小孩最大的不过八岁,磕巴说了许久也没说清到底奇怪在哪。
最后着急了,最大的那个孩子索性拉着两个孩子学起来。
最大的那孩子站在最前面,后面的小孩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三人站成一排。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三个小孩一边说一边学。
“他们还翻白眼呢,像这样!”
三个孩子牵线木偶一样,同手同脚学了几步。
眼睛上翻,露出白眼球,吐出了一截小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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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城市营建,都有讲究,担心走了旺气。
即便是兴平坊这样的普通里坊,也遵循着东门偏北,西门正直,门不对门的原则。
两坊门还都有镇王气,压诸凶的钟楼或鼓楼。
按那几个孩子所说,三个靖宁卫进去的,便正是西门鼓楼下的一处荒宅。
这处宅院砖瓦结构,用料扎实,荒废多年没有垮塌。
腐垮的木门歪倒在旁,横生的荒草被近两日前来搜寻的人踩得东倒西歪。
“里头地皮都恨不得铲了三寸,实在是没找到啊。”
苦着脸说话的是一个姓马的百户:“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不知道怎么跟那三个兔崽子家中的老娘孩子交代。”
在马百户的带领下,萧锦等人在这院中走了一圈。
只见这院中墙上大片烧焦的痕迹,历经多年风雨仍未褪去。
萧锦问道:“这里曾发生过火灾吗?”
一旁的里长答道:“八年前,这张家是发生过一起火灾。”
“还死过一个孩子。”
“孩子?”萧锦脚步一顿。
“是啊,才五岁。是张家独子,跟其他几个孩子捉迷藏,躲在了厨房的水缸里。”
“后来着火,没爬出来。”里长牙疼一般吸了口凉气,“发现的时候据说都熟了。”
熟了?
萧锦想象了一下,感觉胃里翻腾。
其余人也不适地皱了皱眉。
“后来呢?”沈宴沉声问道。
看见沈宴身上的红色飞鱼服,里长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道:“回大人的话,当时张家老太当场就没撑过去。”
“那男孩的母亲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疯癫了。”
里长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还能从那荒草横生的院子,看见当年的张家。
“从那以后,兴平坊就时常有孩子失踪。还都是当年玩捉迷藏的那几个。”
“时人都说,是张家孩子在找玩伴呢。”
讲到此,里长猛然想起大景律例,不许谈论怪力乱神之事,忙诚惶诚恐地闭上嘴。
却不知他的话,让萧锦几人面面相觑。
张家老太太死了,夫人疯了……却少了一个家庭的关键人物。
“那孩子的父亲呢?”萧锦微微挑眉问道。
里长愣了一下道:“孩子的父亲叫张钧,事发之后没多久,就辞了差事带着疯癫的妻子远走他乡,离开了这处伤心地。”
“你说孩子失踪?失踪了几个孩子,当时都跟张家孩子捉迷藏吗?”沈宴皱着眉问。
沈宴的黑脸,显然让里长压力很大,他忍不住垂下头去:“失踪了三个!都和张家小孩要好,当时一块玩捉迷藏的。”
萧锦听了忍不住想要叹气,抬头看去,不管是沈宴还是卢照马百户,脸上都有些异样。
显然,几人都想到一处去了。
“孩子失踪,就没报官吗?”卢照忍不住问。
“报了,当时五城兵马司有差役来找,却没个结果。”
“五城兵马司那些废物玩意!”姓马的百户忍不住骂道,“当时就没查查这张家,查查那个张钧?”
里长愣了一下,一开始没想明白查张家和张钧干什么,仔细一想不由面色大变。
有些事就怕往深了想,那层窗户纸一点破,瞬间很多不合理便浮现出来。
“这……当时那张钧就在五城兵马司当差啊!”里长面色煞白,嘴唇都抖了起来。
萧锦想了想,觉得不能太武断下定论,决定先拿到生辰八字,卜算一下再说,便问道:“那三个失踪的孩子,能找到他们的生辰八字吗?”
里长还沉浸在先前的思绪中,反应有些迟钝:“能!能的!”
说完,就拱手告辞,神情恍惚地离开,留下几人站在张家宅院的门口。
看了看日头,正值午时。
马百户乖觉,早就遣属下去酒楼定了桌席面送到里长家中。
沈宴本要拒绝,但看了看萧锦,没有说话。
席面正好是四人合坐,菜肴六盘汤三盏。
都不是什么奢美菜式,但是分量扎实。
正在当值没有酒水。
卢照和马百户都有些放不开,只有萧锦依旧欢快。
“萧百户,敞亮!”
马百户端着茶水,有些佩服。
旁边坐着让人闻风丧胆的靖宁卫指挥使,他和卢照两人都意思意思下了两筷子,只有这姑娘是真的在认真吃席。
心是真大。
饭刚吃完,里长捏着几张红纸走了进来。
红纸在沈宴手里走了一道,就递到了萧锦手中。
萧锦不熟悉大景的年历,叫里长寻了本老黄历来,简单排了一下四柱。
很快就确定,三个失踪的孩子四柱刑冲逢空亡,全是凶死之相。
死亡时间都在隆庆六年四月。
萧锦忍不住皱眉。
来前她还以为只是普通诡藏人,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这也意味着,她要面对的,或许是四个棘手的小鬼。
行话说,宁见白衣哭,不听红衣笑。
出场率最高的白衣诡物,哭哭啼啼反倒不如惨笑的红衣凶。
但除了以上两种,还有十分难缠的小鬼。
这种小鬼,性格不定,怨气源头无迹可寻,缠人害人完全不讲规律,全凭兴起。
前世曾有个车祸横死的小鬼,将家中亲友祸害死了大半,结果执念只是一根棒棒糖。
这桩事情还作为经典案例上了教科书。
而她萧锦,现在白板残血,却可能要一下面对四个!
她不由有些头疼。
“怎么了?”听她叹气,沈宴问道,“可有危险?”
萧锦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发现给沈宴三人说了一遍。
闻言沈宴也不由皱眉:“若是寻到尸体呢?”
“要是能找到尸体倒是还好……”
萧锦的话被打断,鲁建兴快步走了进来:“诸位大人,萧百户,不好了。”
“有兄弟中邪了。”
萧锦顿时一惊,正午中邪?
萧锦等人急忙跟着鲁建兴去看。
隔着老远,便看见一伙靖宁卫拽着一个木头一样直杠杠往前走的人。
那人脚后跟离地,翻着白眼,不停地往前走。
好几个人都险些没拉住。
萧锦快步走上前去,便听那人翻着白眼,尖声尖气地用一种小孩子般的语调喃喃自语道:“快找到了,快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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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院中聚集了很多人,正七嘴八舌地围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或轻声安慰或大声咒骂那人贩子。
两个抽着旱烟的老汉,蹲在院角,吧哒吧哒抽着旱烟。
眉头可以夹死蚊子,面上是化不开的愁云惨雾。
无论哪个世界,拐卖似乎总与一个词挂钩——采生折割!
采生折割最早起源于巫蛊,自汉代流传下来。
最早的采生折割起于巫蛊祭祀中的祭祀,通过刀砍斧削肢解折磨生人,以采收生魂,用作各种歪门邪道。
或是折磨致残后,沦为乞丐偷儿。
人心有多恶,采生折割的手段就有多邪。
生坯活人,或做药引或做祭品,死前一定会遭受十分残酷的虐杀。
而这其中,儿童、孕妇往往因为魂灵纯净的特殊性,成为采生的主要对象。
家中幼儿被拐走,几乎不可能找回。
想到坊间谣传,想到家中幺儿会遭遇怎样的惨事,翠香的爹便心如刀绞。
报以最大希望的五城兵马司差役,只来了一趟,走了一圈便离开。
明知他们敷衍了事,草芥平民却只能低声下气地哀求,求他们再费费心。
家中唯一下蛋的母鸡宰了抬上餐桌,款待那些差役,人家吃好喝好抹抹嘴就走。
黔首黎庶却还得压下内心愤愤,赔着笑脸将人送走,不敢得罪了,就怕这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
想到此,翠香的爹忍不住抬起烟杆狠狠吸了一口。
又辣又呛的烟气灌进肺里,他咳嗽了两声,悄悄抬袖,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翠香他爹,你……”里长陪着他一块抽旱烟。
想要劝他别难过,可活生生的孩子就这样丢了谁能不难过?
想宽慰他没事的,但被拐走的孩子从来就没找回来过。
最终里长只长长的的叹了口气道:“我再去求求人,想想办法。”
他儿子白鹿书院念书,也不知有没有门路。
里长心底叹了口气,心说就算寻到了门路,所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几筐农家干土豆茄瓜能付得。
想着里长抬头环视了一圈,正要再说些什么,却是浑身一颤,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来人。
里长看着翠香领进来的三个身影,腿抖着就要往下出溜。
三人身上标志性鱼服,可太有辨识度了。
即便是最偏僻村子的愚夫愚妇,也一定听过靖宁卫的大名。
什么朝中绝世大好官被靖宁卫构陷,九族全灭啦,什么村口漂亮姑娘去城里卖饼,被靖宁卫大官看上强抢之类。
上到构陷忠良,下到买包子不给钱,总之没听靖宁卫干过好事。
这身鱼服出现,几乎就代表着祸事临头。
萧锦三人来到门前时,看见的就是院中全员目瞪口呆的场景。
“老何,我家里火上还烧着水呢,我、我先走了。”
“啊对对对,我家也是。”
众人缩着脖子纷纷往外走。
只是路过萧锦他们时,都会不由自主抖一下。
搞得萧锦都怀疑,这个村子难道流行什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不成?
村民走光后,院子里只剩翠香的爹娘。
“爹,娘,这是阿锦小姐,是来帮我们家寻阿弟的!”
翠香没有把握萧锦真会来管这事,担心他爹娘有了希望又失望,熬坏身子,却不知她爹的心脏都差点跳停。
只有翠香的娘,没有思考太多,直接跪下来磕了两个头。
对她来说,不管什么牛鬼蛇神,能帮她找到孩子,要她去死都成。
萧锦将她扶起来:“时间紧急,不必客套了,我问问题,婶子,你一定要想清楚再答,不要错漏。”
“虎头是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
翠香娘亲抹了一把眼泪:“虎头三天前走丢的。他年纪小跟着村里的大孩子们到处玩,可是那天下午到了吃饭时间还没回来。”
她抽噎了一声,继续答道:“我们四处去找,却找不到,村里有人说,看见虎头拿着拨浪鼓,吃着窝丝糖跟着一个老太婆走了。”
说到此处,她再也按捺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是我没看好虎头,是我的错啊。”
在她的哭泣声中,萧锦皱紧眉头:“还有其他家也丢了孩子?”
“回官爷的话,是、是的!”
似乎是看萧锦面善,又听翠香小声解释萧锦的身份,翠香爹鼓起勇气答道:“那天村里丢了四个孩子。”
“全是一天丢的?”一直旁听得郑连惊讶问道,来时他们看过这个村子。
不算是什么大的村落,村里的孩子才几个啊?一下子一天就拐走四个?
而且还是同一天?
郑连想到的问题,萧锦和鲁建兴也想到了。
鲁建兴经验丰富,立刻想到了什么,上前抱拳道:“萧百户,是否让属下去周边村子查访?”
“快去!”萧锦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这样短期内大规模孩童被拐骗,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尤其灵气复苏背景下,如果有人存心搞事,足以生出大乱。
“是。”鲁建兴抱拳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回头道:“可要通知卢爷多带些弟兄来?”
“通知。”萧锦言简意赅道。
萧锦行事,稳字当先,既然有组织,单打独斗大可不必。
鲁建兴走后,萧锦叫翠香的爹去通知其他孩子失踪的家庭,很快翠香家的小院便立了一堆战战兢兢的人。
萧锦坐在院中的竹椅上,郑连手中拿着随身携带的无常簿记录。
一一问询的结果,十分不好,这些人家的孩子全是同一天下午丢失,有男孩有女孩。
萧锦皱眉听着村民的叙述,却感觉有些不对,右手双指按住眉心,打开心眼再次仔细看去。
身上有着灰色烟气的村民大多聚集在了这处院子,唯独远处还有一束灰烟孤立在外。
“那边的人家,是不是也有孩童被拐?”萧锦伸手指去,“为何不过来?”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众人想了许久,一时没想起来,那个方向哪家丢了孩子。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才有个声音怯怯道:“莫不是陈家?”
说话那又道:“可是陈家媳妇不是走丢,是自己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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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萧锦指示的方向,住着一户姓陈的人家。
一个多月前,陈家二郎的妻子大着肚子失踪了。
村里有人看见说,她跟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
听村民七嘴八舌地说完,萧锦忽地挑了挑眉毛。
又是村里人看见的。
“到底是谁,亲眼看见孩童被拐走,又是谁亲眼看见陈家媳妇跟人走的?”萧锦问道。
闻言,村民左右看看,想了想,有人道:“好像全是听村里油婆子说的。”
“谁是油婆子出来答话!”
“油婆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在家养病呢。”
萧锦心说,有意思了,目击失踪案的人全是同一个人,这人还病得恰到好处。
“去把她找来。”萧锦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郑连,“郑连,你跟着去一趟。”
说完萧锦给他递了个眼色。
先将人带来,如果反抗就出手。
郑连意会,合拢了手上无常簿,在一个村民的带领下,去了油婆子家。
油婆子家就在村子中心,不一会就到。
“官爷,前面就是油婆子家。”带路的村民抖手指了一下。
郑连大步走近,就感觉到一道视线,回望过去只看见一扇半开的窗户。
“油婆子,油婆子。”两人推开篱笆门走进院里,走到正屋门前,带路的村民一边拍门一边喊。
刚喊两声,还没听见回应,便见郑连上前,一脚踹在了门上。
靖宁卫踹门技巧点满,京中王公大臣的门都踹得开,遑论这村野人家的薄皮门板。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猛地撞上墙,嗑下大片墙皮。
郑连手握在刀柄上,疾步走进去,径直穿过堂屋,走向方才视线望来的那间厢房。
一进去,就嗅到了满屋子浓郁的香粉味,郑连屏住呼吸,抬袖掩住口鼻,腰间佩刀抽出两寸。
这房间外头看着简陋,里头却是妆台妆奁俱全,摆着一个雕花楠木衣柜和一架雕花大床。
床上帐子披红挂彩,花里胡哨。
被子里正躺了一个肥硕富态的老婆子,额上勒着一条抹额,正哎呦哎呦地叫唤。
看见郑连,她好像才清醒一般:“你是谁?为什么闯进来?”
“靖宁卫传话,为何不去?”郑连问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屋子。
“官爷,不是不去,实是老婆子病得下不来床。”床上油婆子面色发白,满头大汗,倒是很有说服力。
郑连却冷笑:“没死都得去。”
说着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走到妆台前拉开妆奁,从里面捡了一支分量坠手的金钗:“你这婆子倒是富裕得很。”
床上油婆子一愣神,觑了一眼郑连,小心道:“那是老婆子我在路上捡的,正想上交给官爷呢。”
这油滑至极的话,让郑连又冷笑了一下。
他将钗子放进怀里,又走向一旁的衣柜。
猛地拉开,刀鞘在满柜子绫罗衣衫里翻搅了一下,确定没有藏人,这才走向油婆子。
床上的老婆子满头大汗已经汗湿了枕头。
郑连蹲下身查看了床底,直起身来:“走吧!还要我请你不成?”
“这、这……”油婆子没料到,郑连拿了她一根金钗子,居然立刻翻脸不认人。
“官爷,老婆子我真的病了!哎、官爷,你干什么?”
郑连可不是什么尊老爱幼好脾气的主。
确定了这老婆子有问题,又怎么会等她继续废话。
一把掀了被子,将穿着单衣的油婆子从床上拖下来。
“救命啊!救命啊!”老婆子被郑连拖着,哭天喊地的拿出了村妇撒泼的手段,“杀人啦!有人要杀我这老婆子。”
这种手段用作村人骂架还行,真的对上靖宁卫这样的暴力机构,显然并无作用。
油婆子就这样,被郑连死狗一样拖到了翠香家的院子。
“哎哟,哎哟。”油婆子半真半假的躺在地上哀嚎。
郑连走到萧锦旁边,轻轻耳语了几句,将怀中的金钗递了过去。
萧锦接过在手中把玩,冷眼看着地上哭嚎撒泼的油婆子。
据村民所说,油婆子是个寡妇,无儿无女,靠走街串巷,做卖婆为生。
大景卖婆,与牙婆、媒婆、师婆、虔婆和稳婆同是三姑六婆。
卖婆借性别之便,出入周旋富豪大族或小户人家的后院,一张利辨巧嘴,从事买卖,说事传言。
为情女传信,与贪官过付钱,总干些替人牵线搭桥的事。
其中固然暗藏职业歧视,但也不是毫无根据。
而这金钗子分量扎手,成色很新,出现在油婆子的妆奁里本身就值得怀疑。
那油婆子估计是看萧锦面嫩无害,以为是她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年轻小娘,便在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哭喊。
从她小时候死了爹妈,长大死了丈夫说起,又道现在年近花甲,病中还要受此搓磨。
都是多年的邻居,村民们听得面露不忍,只是碍于萧锦他们身上穿着的鱼服,不敢说话。
萧锦却不是吃她这套的人,冷眼看着她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看向赶来的里长:“陈家人怎么还没来?”
听见问话,里长急点了点头:“我亲自去催。”
里长抬步就要往外走,就看见一个面容黝黑的男人正慢慢走来,面上满是不甘愿。
见他来里长松了口气:“陈家二郎来了。”
油婆子还在地上哭嚎,萧锦与郑连便带着陈家二郎进屋问话。
陈家二郎行了个礼,便垂头立在一边。
“你娘子什么时候不见的?”萧锦问道。
这个问题好像触及了陈家二郎的神经,隔着几步都能听见他咯咯咬牙的声音,显是恨极。
“那个贱妇是三月初一,走的。”
说到走的两字,陈家二郎的脸红作了一片。
妻子的消失,对他来说是让他抬不起头的耻辱。
“她为什么离开?”郑连问道。
陈家二郎一震,愤愤看向郑连,但目光触及他身上鱼服时,又背脊一塌,垂头丧气回道:“村中油婆子亲眼看见那贱妇……”
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看见那贱妇与货郎搂搂抱抱,一起走的。”
“你是否去寻找过?”萧锦冷眼看着几步之外脸涨得通红,似是受了极大耻辱的陈家二郎。
“那等贱妇,还去找她做什么?奸夫淫妇,带着野种死在外边才好!”
陈家二郎梗着脖子大声道。
“大声什么?”
萧锦随手从桌上抄起一只茶杯,摔到了陈家二郎脚下,继续问道:“你娘子怀孕多久了?”
被摔碎在脚边的碎瓷一惊,陈家二郎老实回答道:“走时已经八个多月了,现在估计已经快要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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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锦面上喜色凝固。
身着竹青衣衫的青年男子,缓步从黑暗中走出,神色狠厉,身后跟着数个侍卫。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萧锦,眼神好像在看黏在鞋底的脏东西。
“果然是养不熟的小畜生!”
京中光风霁月的萧家大公子,俊脸阴沉道:“当日就不该将你接回来!”
“呵呵。”萧锦闻言忍不住冷笑。
显然,她落入了陷阱。
这处原主孤独舔伤的地方,还有她的委屈,并不是无一人知晓。
“虽然恶心,但我们一母同胞,我是小畜生,你能是什么好玩意?”萧锦轻轻挑眉反问道。
“说得老娘乐意来这畜牲窝,看你那张狗脸似的。”
萧锦悄悄抬眼估算了一下到矮墙的距离,朝那边挪动,嘴皮子也绝不落下风。
“萧锦!”
萧开阳没有料到,萧锦竟然敢对他说出这样粗俗的话,一时涨红了面皮不知如何反应。
“姑奶奶在呢!”萧锦暗搓搓又给自己长了一辈。
“教不乖,养不熟的东西!此时不装乖巧了?”
萧开阳额角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对着萧锦憋出一句话。
“对!你祖宗我就是摊牌不装了!”萧锦理直气壮的说着,退到了矮墙前。
“你!”
萧开阳没有想到,在他面前乖顺窝囊如鹌鹑的萧锦,会如此硬气嚣张。
“给我抓住她,堵了她的嘴!”萧开阳对左右侍卫道。
足有五六个侍卫逼近过来。
已经退到墙角的萧锦猛一头扎进了藤蔓中。
摸到半人高的断墙,她双手一撑直接翻过去,随后朝着一个方向撒腿狂奔。
“她人呢?”
眼见萧锦一头扎进藤蔓里不见踪影,萧开阳呼喝着让侍卫寻找。
萧府侍卫拔出腰间佩刀,左右劈砍几下,联结的藤萝被斩断垮塌,露出后面的断墙。
萧开阳看着那洞开的缺口,只觉就像是一张大嘴,正嘲笑着他。
犯下殴父母尊长的恶逆之罪,竟还不思悔改,满嘴污言秽语。
“这个贱婢!”
萧开阳怒骂着,心中一狠,从身旁侍卫处夺过长刀,噌的一声拔刀出鞘。
“追!她不熟悉路,跑不出去。”
雪亮长刀照映着他的脸,“只要别让她跑了,生死不论。”
最后几个字,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来,竟是森寒无比。
邻家旧宅中,火光摇晃,侍卫点着火把穿行其中。
“少爷,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把这几个院子给我围住,掘地三尺也要将那贱婢找出来!”
萧开阳眉头紧皱,面色越加阴冷下去,调集侍卫加紧搜寻。
他就不信,那贱婢能长翅膀飞出去不成。
……
滴答。
一滴水落在萧锦的额上,将她激得一抖。
她背靠着湿滑的井壁,双腿伸直抵紧。
整个人悬在水井的下段,藏匿在黑暗中。
废宅井中水汽夹杂着怪异的腐臭,叫人闻着胸口发闷。
头顶上,是侍卫跑动搜寻的脚步声。
萧锦一动不动的撑在井壁上。
突然,井口亮起一团火光。
“会不会在这?”
侍卫拿着火把,压低了身子向井中看来。
萧锦瞬间浑身汗毛倒竖,猛的屏住呼吸。
“太黑了。”
年轻的侍卫望着漆黑的井口,心中也有些发毛。
正想将手中火把扔下井,看个究竟时。
一只手从后伸来,按在他的肩膀。
来者同样是萧家的侍卫。
“行啦!一个小娘皮,还能有胆子藏在井里不成?”
“晚上一个人少靠近井台,近两年晚上不太平。”
说话的人拿刀鞘指了指,井台上贴着的褪色符纸。
那张符纸在侍卫弯腰查看时,被他扯破了一个角。
这侍卫一惊,忙不迭退开,引来同伴几声嘲笑。
直到井外谈话声走远,萧锦才捂着嘴,小声急促喘息数下。
耳边只有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检测到临时任务。
脑海中冷不丁出现的声音,让萧锦脑中嗡的一炸,向下滑去。
下滑了数尺,她急忙撑住,悬停在井水上方。
用尽了半生克制力,才将后半截尖叫咽回肚子里,化作脑海中倾泻而出的脏话。
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不用思考,最亲切的国骂,才能发泄受到的惊吓。
身份匹配成功,当前职业:炮灰女配。
讲文明,树新风,宿主请不要语言攻击你的系统!
许久。
萧锦的心跳才慢慢平复。
正欲与脑海中疑似金手指的对象沟通沟通,眼前又浮现出一排字。
临时任务:井。
任务描述:无辜的少女,沉在井中腐烂,水很凉,但她出不去,你可以背她爬上去吗?
注:她已经趴上了你的背,现在还是不要拒绝她为好。
鲜红的大字,在一片黑暗中,惊悚程度翻倍。
同时,萧锦听见耳畔传来幽幽的叹息,一双冰凉彻骨的胳膊,从身后伸出,攀上了她的脖颈。
一瞬间,心脏几乎跳停。
她垂目望去,看见一双浮肿发白的胳膊环住她的肩头,就像一块泡了许久,发涨的肥皂。
要死要死要死!
她脑海中疯狂刷屏。
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要命的关头,撞上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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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短短时间里,耳边又传来一声叹息,肩上的手猛然收紧。萧锦又是一阵哆嗦,她知道不能再耽搁。
以曾经的经验看,一旦被缠上,这东西根本不讲道理。
当即咽了口唾沫,一点点的往上挪去。
萧锦在井壁上艰难的上爬,期间最痛苦的折磨来自于心理层面。
贴着背心的寒气,冻得她手脚发麻。
她不敢回头看,这两条手臂从井壁伸出是什么场景。
幸好除了沁骨的阴冷,并没有什么重量。
她一点点的往上挪,慢慢靠近井口。
终于扒住井口,双腿一蹬,翻上井台。
任务完成!你将她背出了水井,获得经验*100。
伴随着一声逐渐远去的叹息,和任务完成提示。
萧锦感觉背上,冰块似的东西,忽的消失。
将头抵在冰凉的井台上,紧张过度后,她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这时她才注意到,井台上破损的符纸。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火光围拢过来。
“你倒是会躲!”
萧开阳站在几步之外,右手还提着刀。
他眯着眼睛,看着瘫软在地的萧锦,冷笑着。
萧锦身子一僵,抬起头。
随后觉得自己姿势实在狼狈,强撑着发软的手,支起来,靠坐在井边。
“怎么,方才的牙尖嘴利呢?”萧开阳拖着刀上前了一步。
“你狗叫什么?关你屁事!”
萧锦声音还有些抖,但骂架绝不能输。
眨巴着眼睛,疯狂呼叫脑海中的系统。
脑海中立刻传来回应。
完成女配任务:迫害女主、手扇亲娘、辱骂兄长,临时任务:井。
超额达成指标,职业熟练度大幅提升,晋升为恶毒女配。
奖励:体质+10,魅力+10。
奖励技能:身轻如燕(敏捷大幅提升)茶言茶语(撒谎、挑拨被识破几率小幅降低)
随着奖励的发放,萧锦只觉得一阵暖流,流过四肢,脱力的身体重新恢复了一些力量。
但是……
这对她当前的困境有帮助吗?
垃圾系统,给她来把满子弹的AK47好不好?!
萧锦动了动手指,看向捉刀走来的萧开阳。
这个狗才目露凶光,显然已经动了杀心。
周围侍卫围成一圈,纷纷拔刀出鞘。
“死到临头,倒是嘴硬得很。”萧开阳攥紧刀柄,眉眼间满是厉色。
如果说,刚才只是起了心思,现在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让萧锦活着走出去。
这样的疯癫女子,不知还要如何败坏萧家女孩的名声。
尤其瑶光,定会受她牵连。
他走到萧锦面前,扬起长刀。
一直绷紧的萧锦,从地面跃起,合身直扑他的面门。
萧开阳未曾料到她还能反击,猝不及防被她扑了个满怀。
错愕之际,两腿间受了一记狠狠的膝撞。
“啊——”
萧开阳双目赤红,两手捂裆,缓缓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发出一声惨叫。
他身边的侍卫反应极快,长刀朝着萧锦劈来。
萧锦躲避不及,左臂被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趁着侍卫慌乱查看萧开阳的时机。
她捂着伤处,再次撒腿狂奔。
远处出现了一堵高高的院墙,以她目前的小身板,勉强可以翻过去。
跃下高墙,萧锦腿一软,摔倒在暗巷污水中。
左臂血涌如泉也顾不得,急忙从恶臭的污水中爬起来,朝着街道跑去。
刚刚奔至巷口,一柄样式独特的长刀从旁递出。
刀势极快,在萧锦的肋间一拍。
她整个人歪倒下去。
“嘿,这可有意思了!”
男人极高,娇小的萧锦被他擒拿在手中,就像提一只鸡仔。
萧锦没有挣扎,她认出了男人身上穿的玄色鱼纹曳撒袍。
这个人是大景靖宁卫。
这个世界的靖宁卫,结合了萧锦所认知的锦衣卫和东西厂。
地道的朝廷鹰犬,小儿止啼,恶名昭著。
萧锦沉默着被提到了一辆马车前,车旁有一个卖馄饨的担子。
马车周围或蹲或站,围了几个人,在往嘴里吸溜热馄饨。
“看看,我去撒尿抓到个什么?”
一个络腮胡汉子喝着汤,瞟了一眼道:“身上衣料还不错,是哪家逃妾?”
闻言,萧锦思忖了一遭。
她的便宜爹萧淮是清流,天天誓与鹰犬不两立。
现在她落在靖宁卫手中,这种对立关系说不定能助她摆脱当前困境。
于是萧锦按着上臂的止血点,坐在地上开了口。
“我叫萧锦,我爹是户部侍郎萧淮。”
听见萧淮的名字,马车帘子悄然掀开了一条缝。
“萧侍郎……你就是那个错换了十六载的萧家小姐?”络腮胡记起来京中奇闻
“没错。大晚上,你怎如此模样?要干什么去?”
萧锦垂头沉默一下,似在挣扎:“家中无人喜欢我,我想离开,他们不许。”
她撩起披散的乱发,露出面颊上的血痕:“我娘亲打的。”
又指了指胳膊:“哥哥的侍卫砍的。”
众人看着萧锦胳膊,议论纷纷。
“没想到萧大人朝堂之上八面威风,却不修内闱,纵容妻子长子虐待女儿。”
将萧锦提来的高大汉子面上露出笑来。
户部侍郎萧淮,素来喜欢与他们靖宁卫过不去。
话既从他亲女儿口中说出,那么真假就由不得萧淮了。
这样送上门来的把柄,想来指挥使得知也会高兴。
“来,萧姑娘,我这有金创药,稍后带你去看大夫,定会给你主持公道。”
“饿不饿啊?吃不吃馄饨?”
立场转变,靖宁卫众人态度瞬间改变。
萧锦垂眸,遮在发后的唇角笑意一闪即逝。
远处,一瘸一拐的萧开阳,在侍卫搀扶下走来。
被拦住之后,远远的拱手说了些什么。
拦下他的靖宁卫走过来,对马车禀报道:“指挥使,萧家大公子求见。”
车中之人没有应答。
许久,突听一声音色低醇的轻笑。
身型高大修长的男人,掀了帘子走出来,玄色劲装,脸庞极俊美。
抿着薄唇,神态瞧着跋扈异常。
“去告诉萧家公子,萧家小姐是我们靖宁卫的人了!他,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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