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小柳啊,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去公社跟去县城都是一条路,老太太是从县里回来的。
“我刚去了趟公社,您这是刚去县城了?”柳绵绵笑容满面的说:“是去看卫医生了吧,还是您家里孩子出息,我听村里人说卫大姐刚升了官,姑娘家还能读到大学还能当大夫,可真是太了不起了,村里像您这样的,可真是头一份。”
倒不是柳绵绵重男轻女,这年头谁家会送女孩儿读多少书啊,不过卫家一视同仁,男孩儿女孩儿一并送去念书,前些年他家数一数二的穷,就连王大柱他娘都看不惯卫家老太太,觉得她缺心眼,后来两个孩子读出来了,条件才好过些,这在村里也属于“另类”。
卫家上头的姑娘叫卫兰,医科大毕业以后分配到老家人民医院工作,现在都是科室副主任了,老卫家在村里很低调,但丝毫不妨碍他家在村里的知名度,以前说卫家傻的那些,现在一个个的都闭上了嘴巴。
刘幺姑一听这话就心里欢喜,笑眯眯的扬了扬手里头的袋子:“刚从县城回来,闺女带的。”
其实她这趟去县城是去送儿子,顺便去一趟闺女家里,带了些玉米和蔬菜给闺女。
闺女家人口也多,公婆也不是吃公粮的,靠着两口子的收入养不活一大家子,时不时也要娘家接济,不过卫家接济的是粗粮,在乡下也不值钱,闺女时不时会弄些工业票,这些乡下人却很难有,看上去还是卫家占便宜。
这年头医生收入也不高,但好歹是个吃公粮的,在庄户人看来就是出息。
柳绵绵那双眼睛流露出羡慕之色:“都说王大柱出息,可我觉得他跟您家里大姐比,那可差得远了,卫大姐才是咱们村头一份,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状元呐,您老人家真有眼光,一个个的孩子都这么出息。”
她这样自贬却不招人反感,刘幺姑觉得这孩子特别会夸人,总能夸到人心尖上。
哪有人不喜欢人家恭维孩子的,刘幺姑那张脸笑得跟菊花一样,皱巴巴灿烂烂的。
柳绵绵那张小脸被晒得发红,格外的俏丽,看皮肤底子是很好的,再看看那身段,带着几分少妇该有的妩媚和妖娆,眼神中又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刘幺姑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好几眼。
单论样貌,比老大原来的媳妇还要好。
就是这命不太好......
大柱家的事刘幺姑也是听说过的,大柱不做人,村里人都这样讲。
倒是大柱媳妇是个好样的,给老人送了终,村里有名的贤惠女子,就是听说性子太面了些.......原来刘幺姑是这样想的。
不过上回闹腾出来那事儿村里人都知道,觉得柳绵绵也不像传闻中性子那么软,对上大为媳妇儿那样的厉害角色,竟然还占了上风,脑子也很活。
实诚是一回事,傻又是一回事。
聪明又肯履行承诺,真是个好孩子啊。
刘幺姑的脑子又活泛了起来,笑容满面的问:“你这是去哪儿了?”脸上并没有平常村里人看她那种神色 ,或嫌弃或避之不及的。
柳绵绵想的则是——说不定她做不到的,卫家人还真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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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黑,两人一道回了村子。
柳绵绵先到家,刘幺姑死活要往她手里塞上几块糖,她推辞不过也就收下来了,等刘幺姑火急火燎的赶回家,迎面就跟老头子撞上了,卫老二摸了摸胸口,老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猴急猴急的干嘛呢,不就一晚上没见着嘛。”
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
看着老头这神色,刘幺姑气不打一处来:“呸呸呸,谁想你了,老不正经的。”
卫老二摸摸鼻子:“那是咱闺女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了?”
“没有没有都没有。”刘幺姑拎着椅子往外头走,找了个地方揉脚:“我想啊,我过去也搞不长久,咱们得另外想个办法。”
这是在说卫轩家里的事呢。
今天跟闺女商量了一下,卫兰倒是觉得可以让母亲在老家找个合适的女人,否则以卫轩的脾气,不会主动找对象的,前一个也是老领导给他介绍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婚了,对方从结婚到离婚,都是心思。
卫兰当时咬牙切齿的:“这是在算计卫轩呢,他要不转业,她就离不掉,要是卫轩不找对象,让她知道了准保以为卫轩对她前情未了。”
刘幺姑一想也是,卫轩一个人单着过六年了,是该找个正经对象。
当初咬牙在老大面前下了保证,卫老二也是牺牲很大的,老两口一辈子都没分开过呢。
但老大家里有难处,老的也不能甩手不帮忙不是,于是才说了那话,但没想到老婆子这才从闺女家回来,就想一出是一出的,变卦了。
不知道已经上了火车的儿子怎么想。
卫老二瞧着老伴还在揉脚:“怎么了你这脚?”
“回来的时候崴了下,走路还不觉得痛。”怎么会越来越痛了,刘幺姑摇摇头,真是老了老了,脚崴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年轻时候带着孩子逃难,比这更严重的伤也没什么事儿:“幸好碰上大柱媳妇儿了,不是她扶我一把,我今天都走不回来了。”
说起柳绵绵来,老两口又聊了一会儿,都觉得她人品不错。
“你别动,我去拿点药酒给你揉揉。”卫老二往里屋走去。
第二天队里下包谷,柳绵绵听人说刘幺姑请了假。
下包谷算是轻省活,妇女同志们都要参加劳动的,少了一个人,旁人就要多干些。
队里给了摘包谷的人七个工分的满工分,挑担是力气活,男人干是十二个工分,女人干是十个工分,也有力气大的女人能拿到十二个工分的,比如刘幺姑年轻时候,而且听说刘幺姑家大儿子,十五岁上下就能拿男子的满工分了。
所以刘幺姑不来,倒是个稀罕事。
白琴便在一旁嘀嘀咕咕说:“这大热天的,谁想出来干活啊,换我也不干,家里头又是儿子又是女儿的,谁挣钱花不如别人挣钱。”
这是在内涵刘幺姑脚受伤的事是假的。
旁人叫她别说,谁知她越说越起劲,简直刹不住车来。
柳绵绵在一旁看着,使劲掰下几个玉米棒子,扔背后的框里,于是有人看见白琴背后的框子里才半框,而其他人都掰了好几筐了。
在队里干活就是这宗,总有些人偷奸耍滑话又多,白琴就是个典型,但也有人看不惯她的,笑着说:“大为家的,你这手上可没嘴上利索啊。”
也有人平素看不惯白琴为人,一起大笑。
倒是白琴闹了个没脸。
下包谷也是队里最忙的时候了,跟双抢差不多,不过跟割稻子和插秧这种费腰的劳动比起来,在玉米地里摘包谷,还是要轻松很多。
包谷杆子跟叶子擦到人皮肤了会很痒,所以干活的妇女们身上都穿着长袖衬衣,脖子跟脸也都包了起来,柳绵绵的脸包在衣服里头,听着几个妇女们在说话。
“是真的脚崴了,脚肿的跟包子一样,早上看他家大妞都回来了。”
“那咋整,她不是说要去海城的呢。”
柳绵绵听到海城,耳朵都竖起来了,卫家也有人在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