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朦胧的月光照得周遭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合县县蜀,许央珞一袭黑衣,以黑巾遮面,只露出一双清亮婉转的眼眸,静静趴在屋顶之上,观察着下方动向。
“侯爷,安国使团一行昨日已到景城,不日便可抵达合县。”
“好。”
“我倒要看看他们临时丢出来的礼王殿下是何许人也。”
男人语气不羁,背对着她,看不到面容,但那声音却是许央珞午夜梦回之时,难以忘却的。
她马上便认出来了他—李同光。
五年前的一个小小都尉,现如今已是能生擒梧帝的长庆侯,还是这次迎接使团的引进使。
想到前尘旧事,许央珞微垂了眉眼,眸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未发觉的异样情绪。
她恍然抬眸,下方的两人已然不见。
不再多想,许央珞直起身,双臂一展,轻飘飘落地,寻了一处屋子,直接推门而入。
屋里光线昏暗,只三根蜡烛徐徐燃着。
许央珞环视一圈,动手在柜中翻找几下,又走到床边一顿摸索。
几番下来,毫无所获,倒是意外碰倒了一幅画轴。
她弯身捡起,本欲收好,瞥见那画上的红色裙摆,忽地动作一顿,鬼使神差地将之展开。
画中女子眉目如画,身姿卓然,通身散发着一股清冷淡然的气质。
许央珞看着那与自己六七分相似的脸,手指紧了紧。
“谁?”
外头一声冷喝传来,伴随着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一把推开。
许央珞眼皮一抬,却无半丝慌乱。
李同光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画轴上,眼眸肉眼可见地漫起紧张。
下一刻,烛光一晃,那道月白身影已近身上前,一手朝那画卷夺来。
许央珞侧身避过,一个旋身转到他身后。
李同光余光一瞥,以手为爪,再次击出。
他速度很快,但许是乱了心,招数也不稳,许央珞占了上风,便跟逗猫似的,在他将将抓住那画卷之时,陡然抛开,另一手再稳稳接住。
几番下来,李同光恼怒不已,咬咬牙,化爪为掌,朝许央珞胸口击去。
许央珞不欲与他缠斗,一个下腰避开,拉开距离。
“没想到堂堂的长庆侯也有这样的一面,竟也学那深情才子,收藏起美人儿画像来。”
这般打趣的话,她却是语气泛冷,隐隐带了丝嘲讽。
“你是谁?”
李同光眼眸一沉,视线再度落在她手中画轴上,周身杀意弥漫。
“把画还来。”
见他气急了的模样,许央珞嘴角微勾。
“看来这画对长庆侯很是重要啊,那你可得小心了,惹了我不高兴……”
她手一抬,画卷离桌上的烛火不过半尺,意思不言而喻。
“住手。”
李同光瞳孔骤缩,抬手想阻止她,却又有所顾忌,不敢乱动。
“你要是敢毁了它,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那双眸子仿若猛兽一般,紧紧地盯着她,许央珞相信,她若真的有所举动,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她撕个粉碎。
可她也不是被吓大的。
“呦,这么大口气,试试啊。”
说着,她手上又推近了半分。
李同光捏紧了拳头,几乎是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央珞抬了抬眸,声音清亮,“五年前,安都,护身符。”
李同光霎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长睫颤动,“你,你是师父?”
“师父,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师父,我是鹫儿,我是鹫儿啊。”
“鹫儿现在再也不是没有姓的孩子了。”
“还有,鹫儿现在是长庆侯,再也没有人能够随便欺负我了。”
“师父。”
他的声音隐约打着哆嗦,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动。
又来了!
方才见他那副模样,原以为他成长了许多,没想到还是一遇到跟师父有关的事情就那般失态,也那么……可怜。
那小狗般的目光,通红的眼眸,即便在这光线并不明朗的屋里也看得一清二楚,令许央珞冷硬的心不由泛起一丝柔软。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冰冷,“站住!”
“我不认识什么鹫儿,也不是你师傅,你若还想要这画,就把平安符交出来。”
李同光脚步一顿,眸子颤了颤,瞬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些茫然无措。
“你就是师父。”
“师父,是鹫儿错了,你不要不认我好不好?”
真是执拗!
许央珞目光微沉。
“李同光,既然你这么思念你的师父,不会连你师父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你仔细听听,我像吗?还有……”
她一把扯下黑巾,“这张脸,你再仔细看看,是她吗?”
李同光一顿,似乎发现了不同,可很快他又扯了扯唇角。
“不,你一定是师父,你的嗓子是在大火中被熏伤了对不对?所以现在才有些不同,还有,脸一定也是被火烧伤了,也有了变化,一定是,一定是这样。”
他倒是会找借口,简直疯魔了一样,无可救药。
许央珞无语,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桌案上,再次重申:“我说了我不是你师父,把平安符交出来。”
李同光眼尾泛起泪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盯着那双与师父一般无二的眸子,然后忽然笑了笑。
“你就是师父,不然你怎么知道平安符?”
“五年前,是你叫我鹫儿的,你忘了吗?”
许央珞一默,提着他衣领的手微微松了松。
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