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明只觉得在无边无涯的空间漂浮,好像永远达不到彼岸。漂浮的感觉一直是漫长而又晕眩的,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灵魂出窍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直到什么时候,这种漂浮终于结束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棵弯脖树下,天空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雨下过已经停了。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冷的厉害。奇怪的是身上穿的是一身明黄色的古装,上面绣的竟然是龙纹,垂在眼前的长发之中杂有丝丝白发。除了觉得冷之外就是脖子上火辣辣的痛。再一看旁边一棵树下,也躺着一个着古装的家伙,脖子上勒出了一道红红的痕迹。那人也同样望着自己。
龚大明实在想不明白,什么时候自己会出演古装片了,从没有发现自己有演戏的天分啊!群众演员都没有混过,不至于一出演就演一皇帝吧!
“喂,这位老兄,我们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那人却问“你是谁,是崇祯皇帝还是龚大明?”
“我是龚大明啊,你是谁?”龚大明莫名其妙,我这跟崇祯皇帝什么跟什么啊,可脑子里深究起来,好像一会是龚大明,一会又好像真是崇祯帝,脑子有点乱。
“我说老龚,我是杜逸典啊。跟你说吧,我们真穿越了。你穿越成了崇祯,我穿越成了王承恩,一个太监。”杜逸典叹一口气“我说吧,这个球状闪电可以扰乱时空,这报应来得真快啊!你说我造的什么孽,居然穿越成了一太监,这都什么事啊!”杜逸典明显先醒过来,当摸了摸下边没有了的时候,就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穿越?看来是真穿越了,龚大明心中虽然尽是疑窦,但是占有的陌生身体让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么个说法。
“我猜,你那球状闪电技术差那么一点,所以杜逸典就变成了少一点。”龚大明苦笑着说。
“你成了一个陪皇帝上吊的太监。冤!太冤了!”上大学的时候看过姚雪垠的《李自成》,龚大明对明末这段历史并不陌生。王承恩陪崇祯煤山上吊,算是稀缺的忠义之辈。
杜逸典叹一口气:“我们俩前世已经是够倒霉的了,偏偏却穿越成了更倒霉的倒霉孩子崇祯和王承恩,现在倒好,如果我们不想自杀的话,那么如何逃过李自成的他杀。”
“你那穿越技术,就不能选个好对象吗?还有,穿越到早几年也行啊,我还可以过过当皇帝的瘾。非要穿越到要上吊这个时候,明朝也没救了,我们想要苟且偷生都不容易!”龚大明叹口气:“哥们,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是一场错误的穿越,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穿越成了错误的对象。”
“可你不能否认,这是历史上有记载以来,最具有技术含量的穿越之一!以前的穿越,完全都是自然和超自然的力量,我们这次嘛,我也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咱的技术,那是不可能的!”这点没错,杜逸典确有自豪的资本。
“呵呵,兄台大才!跑不了诺贝尔奖,还可以载入吉尼斯纪录。”人之将死,老龚还有兴趣调侃一下。
“哎,哥们,咱忘了,我们当时在屋内的有三个人啊,怎么只穿过来俩,陈博士呢?另外,我们穿越过来的只是灵魂,或者说意识,不对不对,应该是脑电波。我们原来的肉体灭了,脑电波随着那扰乱时空的能量穿越了,侵入了行将死去而失去排异性的两个大脑。复活的这两个人,肉身是崇祯和王承恩,意识是龚大明和杜逸典。好像还残留有崇祯和王承恩的记忆。也就是说咱们的硬件没有带过来,软件过来了,但是我们的软件装进了人家的硬件,目前来看运转正常。只是不知道这次穿越,大脑记忆有没有丢失数据,还有,和身体原来主人的残留记忆是不是可以融合,会不会发生排异性冲突?”
杜逸典整个是一“真相党”,惯于寻根究底,什么都想弄出个所以然。
“我算服了你!等你活得滋润点再琢磨这些道道吧。现在,崇祯和王承恩这两个倒霉蛋,注意了,我们先得想个法子如何躲过李自成的屠刀。”
杜逸典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
“崇祯这个倒霉孩子,误信袁崇焕,逼死卢象升,关押孙传庭,在松锦一战断送了明朝的精锐,让洪承畴降了满清,最后逼孙传庭仓促出战,把最后一幅家当输掉,真是败家啊!再说了,到这个时候,当跑还不跑,跑到南京还可以有半壁江山,赢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非要君王死社稷!糊涂!”这个杜逸典除了是一个“真相党”还是一个愤青。不但对现实不满,而且对历史不满。
“行了,人家崇祯可是史上最勤勉的皇帝,你看人家三十四五岁,头发就白了,瘦的象猴一样。前世当官的口口声声人民公仆,我看崇祯才是真正的公仆,起早贪黑,东挪西借,都是为国为民啊,你见过这样好的公仆吗?末了人家还慷慨就义,为国赴死,惜哉!壮哉!”龚大明嘴上力挺崇祯,内心里对这副躯壳却颇有微词。
“什么君王死社稷!迂腐!这是逃避,这是死要面子。李自成怎么了,李自成进北京前还派人议和,他只要封王西北就可以了。就算了进了北京,答应他禅让就是了,李自成总比满清好是不是。清兵杀了我们汉人两亿,完了大搞**,五千年文明被阉割。论出身,李自成毕竟是咱大明国企的正规下岗职工不是,好歹会文明点。这个崇祯,要我怎么说他!他一死百了,愣是让吴三桂和满清有了大义的名义,让一帮明朝的糊涂蛋同室操戈,结果呢,让满清得逞了。”
愤青就是愤青,牢骚就是多啊!杜逸典心底的牢骚更盛,心的话,头发白了染染就行,人家王承恩的身体还一残废呢!
“行了,我说哥们,我们先搞清楚自己,我不过是一个足球裁判,只有黑哨的觉悟,你也不过是一个干技术的,政治这玩意,侃侃大山没问题,振兴中华的口号好喊,咱以前不是也喊‘振兴足球‘喊得震天响嘛,足球还不是越喊越烂!那些高调以后有机会再唱不迟,现在的现实是,咱哥俩想死倒是容易,想活着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当历史遭遇黑哨,嗯,这个不错!本来要赢的,你黑哨一吹,可以吹他输,我说,吹成平局总可以吧。哥们,就吹他,吹他满清输,至少是平局。黑哨改变历史,你只要有黑哨的觉悟,那就足够了!”杜逸典说着说着,就有点飘飘然,仿佛满清、大明、大顺在踢循环赛。
天哪,这什么人啊,死到临头,还一脑子幻想!
“我说兄弟,别做梦了,想想怎么活下去吧。”看着杜逸典这个愤青兼球迷有点忘形了,老龚连忙打断道。
“这样啊!我刚才是有点跑题。”杜逸典摸了摸脑袋,想了想说:“李自成想必是不会杀我的。至于老龚你,哈,皇上你,那就不好说了。不过后世相传,杜勋有过劝皇上禅让的说法,据说李自成是接受这个说法的。这个不妨试试。”
“他李自成只要接受禅让,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崇祯这个皇帝,整个一个光杆司令,还穷的叮当响,连20万军饷都要七拼八凑。要我早就不干了。把这个位子让给李自成,他爱干就让给他好了。我一个做裁判的,李自成只要不杀我头,我就判他胜出,金牌也好,金腰带也好,皇冠也好,全部都给他戴上。”龚大明一幅不稀罕做末代皇帝这个窝囊职业的口吻。
“人家李自成本来就赢了,你还别不服!不过你这个禅让,还是可以讲点条件。”王承恩对不把皇帝帽子当回事显然保留意见:你不当回事,人家可当回事呢!
“你是说,收个红包?”龚大明说完,马上就鄙视自己。
“你就那点出息!最起码跟李自成约法三章啊,怎么着也得对李自成施加一点影响,关键的关键,别让清兵捡了便宜!”杜逸典的愤青本色再度显现。
“你是说咱帮一帮李自成?”龚大明随即点点头:“我又不是朱由检,和李自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咱帮不了崇祯,那只有帮李自成了。”说完这话,又大感对不起朱由检,头脑之中朱由检的那点意识好像也有点忿忿然。不过现在大脑的主程序运行的是龚大明的系统,崇祯的意识也就是辅助程序或者只是存储数据而已。想到这,头脑里便浮现出香港法院的情景,台下有人说反对,法官一敲锤子:反对无效。崇祯现在没有话语权,但自己根本就是朱由检嘛。
一转念,那就自我表扬一下吧:“崇祯这人,还是大局为重的。再说了,铲除魏忠贤,还有倡导科学,那都是政绩啊。至于禅让以及帮李自成抗清,那是秉承共建和谐社会的精神。兄弟,你说对吗?”崇祯倡导科学,这个不是高帽,人家是实打实的,比如组织编译宏编巨制的崇祯历,组织翻译《矿冶全书》,还真不是吹的。当然别的有点乏善可陈,不过这就够了。给崇祯略施马屁,大脑顿时和谐起来。所谓:欲建和谐社会,先建和谐头脑!
“共建和谐,皇上你说得好啊!简直是人同此心,心同此想。许多臣子们,还有王德化和曹化淳早就这么干了,他们早就在谋划如何献城,如何再建从龙之功,这个时候应该是城门大开。你听,现在李自成的人马已经在大举进城了。”杜逸典这会儿有点进入了王承恩的角色。
“那还等什么!我手书一封,你赶紧去和李自成接洽。”龚大明急了。
“对,对,对!事不宜迟!”这会杜逸典头脑清醒多了。
临到找纸笔的时候,这一时间哪里找得到纸笔。老龚无法,只好再次动用崇祯原已咬破的手指,就着杜逸典递过来的王承恩的一幅衣袂,略一默神,写下一行血字:
“李自成钧鉴,吾心已决,禅让君位,托付国事,唯望平辽爱民,不负所托!朱由检。”
虽是带血书写,朱由检的字依然是写得龙飞凤舞。有才!
“皇上,这字写得有才啊。”朱由检和他哥哥天启无疑都是有才的。天启还颇有科学家的潜质,动手能力还不是一般的高,木工活干得有型有款,原创设计带加工,有才吧!
“你还是马上去找李自成吧,我在祠堂等着就是。想要跟李自成谈点条件,你见机行事就好了”。回乾清宫,说不定还危险,祠堂里没人,安全。
“皇上放心!咱要是演好了崇祯和王承恩这两个角色,让历史的轨迹变个样那也不是不可能。你是金哨,我做个边裁,一定要把满清对大明朝的3比0,吹成0比1,最不济也是1比1。”杜逸典一脸憧憬。
“好了,想那还早。你还是先去搞统战吧,李自成能不能听我们的建议还难说呢!”。
龚大明早年也是一愤青,那时候他立志做一名红哨,将中国足球吹出亚洲,吹向世界。却说这个崇祯在历史上更是一个大大的愤青,只有愤青才会为袁崇焕五年平辽的忽悠而倾倒。愤青对反清平辽总是内心雀跃的,只是眼下残酷的处境实在不容乐观,于是雀跃的心情无以为继。你想想啊,李自成这会踌躇满志,自以为天下无敌,崇祯这个手下败将的话,人家能听得进吗!李自成即使不杀崇祯,把崇祯软禁宫中,然后照样我行我素,李自成一样还会兵败一片石,从此得上明军流行的“恐清症”。
“恐清症”摧毁了汉人的抵抗意志,却在汉人中培养了一堆清粉,于是满清在清粉们的鼎力相助下横扫六合。龚大明想起后世的“日军不可战胜”,想起中国足球的“恐韩症”,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