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妍紧紧咬着嘴唇,盯着林莽一语不发。
可是……
哪怕再怎么痛恨,再怎么厌恶,却终究无法改变,他是晴晴父亲这个事实!
早在大婚之前,她肚子里就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即使不想承认,不愿承认,却也必须承认。
他本不是什么战神,但他的确是自己女儿的爸爸。
更是……晴晴现在唯一的期盼!
“林莽。”
苏清研紧紧注视着林莽的双眼,忍着怨恨,忍着厌恶,也忍住了心底深处的一丝复杂的情绪,用仅容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出了此刻唯一的请求。
“答应我,不要戳破这个谎言,在晴晴心里,她的爸爸是盖世英雄,是那位名震天下的绝世战神。我不想让她知道当年的真相,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当年真相?
林莽看着眼前人儿,看着她的眉,她的眼,看着她目光里的悲伤,一如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夜,有几人知道真相?
她所知道的真相,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我答应。”
林莽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他还是没有解释,更没有半分埋怨,同样压低声音,目光一片深沉:“在晴晴面前,我就是战神林莽,这不是谎言,这是事实,我会让晴晴……”
“让他滚!!”
突如其来的暴喝,犹如旱地惊雷,把林莽的话语骤然打断。
苏清研的大伯苏志东怒发冲冠,那喷火的眸子,恨不得将林莽吞噬在这怒火之中。
“清妍,你在这儿跟这个畜生废什么话?他有什么资格见晴晴,让他滚,马上滚!”
苏清研哀求的看着大伯苏志东,她何尝不想林莽从此消失。
当年的事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晴晴……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林莽这个编造出来的战神爸爸,是晴晴最后的念想。
她怎么忍心让晴晴失望!
“大伯,我出去给您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苏清研,你忘了他是怎么对我们苏家,怎么对你的吗!”
苏志东的儿子苏全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清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到底怎么想的。
当初林莽伤她这么深,现在居然还联系他?
苏志东的老婆魏芳同样满脸愤恨,抬手指着林莽,放声怒骂:“人渣,垃圾,你居然有脸回来?信不信我……”
这样的辱骂,林莽听了无数遍。
曾几何时,他想过解释清楚一切,想过将真相告诉所有人。
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是晴晴的父亲。”林莽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仅是缓缓摇头:“女儿生病,我身为父亲,前来探望,本就天经地义!另外,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但凡稍有素质,也不会在此喧哗。”
苏志东一家三口全都羞红了脸,直到此时才发现,周围的医护人员还有病患,全都皱眉看着他们,仿佛……他们一家是一团垃圾!
该死的林莽,一回来就让他们丢人!
魏芳还想说点什么,甚至想要撕破林莽这张破嘴,可刚抬起脚,却被苏志东和苏全海一左一右拉住。
再说,丢人就丢大了!
这一家三口如何,林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只是对着苏清妍轻轻点头示意,而后大步走到了病床边。
“战神爸爸……”
病床上,晴晴小脸儿满是激动,插着输液针头的小手颤巍巍的抬了起来,似乎想要摘掉氧气面罩,尽量清晰的喊出这声爸爸。
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羡慕别的孩子有爸爸,每每被梦魇吓醒,她都哭喊着要爸爸。
那个时候,妈妈总会告诉她,爸爸在保卫国家,在打坏人,没有办法陪在她的身边。
现在……终于见到爸爸了!
只是可惜,晴晴病的太久,身体太过虚弱,连抬手如此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小手刚刚抬到一半,无力往下坠落。
啪!
大手托小手!
林莽的宽厚手掌,犹如一道无可撼动的巍峨山峰,轻轻托起了晴晴的削瘦手掌。
这个威震全球的男人,铁血刚毅的绝世战神,这一刻的目光,竟是水雾隐隐,流露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来自父亲的温柔!
“晴晴。”他注视着女儿的眼睛,仿佛注视着世间最瑰丽的珍宝,语气温暖淳厚,甚至带有着丝丝颤抖:“爸爸听到了你的留言,所以,爸爸来了!爸爸保证,无论晴晴有任何心愿,爸爸都会全力完成!”
晴晴小脸儿满是笑容,一边笑,一边泪水翻涌:“爸爸,我和妈妈等了你五年,你终于回来啦!我每天都想见到爸爸,妈妈让我看电视,我看到爸爸坐着飞机和坏人战斗,我知道爸爸是大英雄,我还知道……呜呜呜!”
说着说着,晴晴泣不成声!
妈妈说过,她要当一个懂事的孩子,要在身后为爸爸加油。
可她真的很想爸爸,想到每天晚上都会哭湿枕头。
晴晴眼中泪水一颗颗落下,每一颗都如同一根冰锥,狠狠插在了林莽的心间。
“孩子……”林莽双唇震颤,一双虎目泪光闪烁,纵是百炼精钢,此刻也已化作了绕指柔!
“战神爸爸。”晴晴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小身子一颤一颤,小声抽泣:“我还知道,妈妈和爸爸没有结婚就生了我,我想看爸爸和妈妈举行婚礼,坐着爸爸的飞机,让妈妈披上婚纱,晴晴给妈妈捧花……爸爸,我快要死啦,你会答应我吗?”
林莽缓缓摇头。
不是拒绝,而是笃定!
笃定自己的女儿不会死去!
他抬手,在晴晴的小脑袋轻轻抚摸,一字一顿,犹如铮铮誓言,响彻了整间病房。
“婚礼,飞机,爸爸全都答应!而且,战神爸爸会给晴晴找来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哪怕倾尽所有,也一定会让晴晴痊愈,你是我林莽的女儿,哪怕死神亲临,也休想带走你的性命!”
林莽说得铿锵,可心中却一片苍凉。
哪怕是纵横无敌的绝世战神,也有无法化解的病症。
比如,六大邪圣在他身上种下的“血寒毒”,再比如,晴晴病床上方的住院登记卡,上面清晰显示的三个大字——骨毒症!
他救了无数人,却无法救下自己唯一的骨血,也无法救下自己。
苍天为何如此不公,要这样对待他的女儿!
“战神爸爸。”晴晴仰着小脑袋,脸上犹有泪痕,抬手轻轻擦拭几下,漆黑明净的眸子紧紧盯着林莽的眼睛,“医生叔叔说,骨毒症是治不好的,我最多还能活一个星期。可是,我更相信爸爸,爸爸说可以治好,晴晴就一定不会死!”
一个星期?
林莽心头微微一震,哪怕沉稳如他,脸上肌肉仍然忍不住颤了几下。
骨毒症,那是极为罕见的先天疾病,骨髓深处不断产生致命毒素,根本无药可治。在当今医学界,这已经被列为十大绝症之一,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唯一的一丝存活率,只不过是为了遵守医学范畴的“事无绝对”。
迄今为止发现的骨毒症患者,真正的致死率,就是百分之百!
“普通人得了骨毒症,当然必死无疑,但晴晴不一样。”林莽沉默片刻,坚毅脸颊泛起一抹温暖笑容:“晴晴是爸爸的女儿,爸爸是战神!在爸爸面前,骨毒症也要退避三舍,晴晴一定可以彻底康复,一定……”
林莽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即便是要他付出生命,他也要将晴晴救回来!
“一定什么?”
苏全海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没见过这么会顺杆爬的!
他往林莽脸上瞥了一眼,一声讥笑:“战神?清妍让你陪孩子演戏,你居然还当真了!还真别说,像模像样的,演技还挺不错!可惜哟,假的就是假的!真以为和那位战神重名,你就变成战神本人了?”
林莽眉毛一掀,刚要开口。
“不许你们说爸爸!”旁边病床上,小晴晴眼眶发红,又气又急,声音止不住的带上了哭腔:“爸爸才没有演戏,爸爸就是战神!是妈妈跟我说的,妈妈不会骗我!你们是骗子,你们都……”
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是病情发作,又或是急怒攻心,晴晴的小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小脸儿冒出一股浓郁死气,有些干裂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却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眼睛里的神采飞快暗淡,又像是回光返照,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后几个音节。
“战神……爸爸……”
颤抖的小身子彻底静止,再也没有丝毫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