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心的疑惑,慕飞卿抬腿跟进房中,与白思绮面对面,坐在红梨木雕花圆桌旁,一时沉默无言。
“夫人……”碧楠提着一个食盒匆匆走进,“这是您要的芙蓉粥……”
话未说完,人却已呆住,半晌才讷讷道:“将,将军?”
慕飞卿转头,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怎么?没见过本将军?”
“不,不是,”碧楠神情复杂,又是慌乱又是窃喜,忙一迭声道,“厨房里还备着一些果品,奴婢这,这就去取……”
“碧楠,”白思绮轻轻开口,“我正等着喝粥呢。”
“啊?”碧楠水眸轻眨——夫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将军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夫人怎么不紧着抓住机会?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白思绮不耐烦地挑起眉,故意摆出主子的谱。
碧楠不敢违逆,忙提着食盒进屋,取出粥碗及几碟小菜,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白思绮端过粥碗,全然不顾慕飞卿还在场,挑了一筷五香笋尖,就着芙蓉粥慢慢地吃起来。
一股淡淡的悠香在空中弥漫开来,引得慕飞卿食欲大动,当即对碧楠道:“这粥还有么?给本将军盛一碗。”
“啊?”碧楠完全想不到还有这岔儿,当即愣在桌边,作声不得。
“你要吃?”白思绮放下碗,挑眉看向慕飞卿。
“难道本将军吃不得?”慕飞卿火大,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思绮,却听她有板有眼地道,“回将军,这粥,你确实吃不得。”
“为何?”
“因为这是专给女人美容养颜用的,将军还要尝尝么?”
屋中顿时一片静寂,慕飞卿瞪着白思绮,良久没有作声,而白思绮再次拈起筷子,有滋有味地喝起粥来。
终于,慕飞卿拂袖而去。
“夫人,”碧楠强忍笑意,上前收拾碗筷,“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将军着恼么?”
“他恼他的,与我何干?”白思绮拽过一方丝巾,擦擦嘴角,语声淡然。
“夫人,”碧楠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良久,还是忍不住道,“难道夫人就不想和将军,重修旧好么?”
“重修旧好?”白思绮挑眉看她,“我和他,好过么?”
碧楠垂下头,不再言语了。
“傻瓜,”白思绮起身,点点碧楠的额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他,不是我的良人。”
“啊?”这一次,碧楠是真的傻住了。
“吃饱了,出去消消食儿。”全然不理会满脸茫然的碧楠,白思绮活动着腰肢,徐步走出房门——丽日春景无限好,等闲光阴有限身,她可不想浪费这大好春景!得好好遛达遛达去。
且说慕飞卿,回到自己住的凌云轩中,仍然是一肚子气闷,想他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今天却被自己的妻子小小地戏弄了一番,怎能不气?
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慕飞卿高声喝道:“吴九!”
贴身侍从吴九闻声出现在房门外:“属下在!”
“去把高管家叫来!”
“是!”吴九答应着,转身一溜烟飞奔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将军府的管家高洪再次出现在凌云轩外。
“将军有何吩咐?”高洪躬身立在廊下,微垂着头,神情恭谨。
“我且问你,本将军不在府的这段日子,府中可有事发生?”
高洪一脸迷惑:“没,没有啊。”
“那,少夫人呢?”
“少夫人?”高洪的眉头高高地皱了起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也,也没有啊。”
言罢想了想,再次开口时,语声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就是将军回府的前两天,少夫人忽然病重。”
“哦?”慕飞卿的眉头高高地扬了起来,“有多重?”
高洪怯怯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方才期期期艾艾地道;“请来的大夫都说,少夫人怕是……撑不过这个春天……”
撑不过这个春天?慕飞卿双眸一眯——方才见那女人,分明很有活力嘛!
“那么,”沉吟了片刻,他又道,“这些日子,西院可有什么动静?”
高洪心下一松,仔细想了想方才答道:“倒也没什么动静,只不过少夫人最近好像是胃口大开,常弄些稀奇古怪的食谱出来,让厨子做了给她。”
“还有别的吗?”
“别的,就没有了。”
“好,本将军知道了,”慕飞卿点点头,“以后西院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禀告本将军!”
什么?!吴九和高洪同时瞪大双眼,却在接收到慕飞卿一记锋利的眼刀后,乖乖地选择了闭嘴。
吩咐完吴九和高洪,慕飞卿的心中方才微微一松,直觉告诉他,在白思绮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呢?他一时却又猜不透。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对白思绮的转变充满了疑虑,戒备之心更是大增。
白思绮,希望一切并非像我设想的那样,否则,我断然不会,放过你!
晨起,对镜梳妆。
看着镜中貌美如花的女子,俞天兰一时兴起,命碧楠取来胭脂水粉雪花香膏,自己匀了面,细细地描上黛眉,贴上花钿,又插上精致的玉簪,配了耳珠钗饰,妆罢只见朱颜灿烂,满室生辉,碧楠在旁不住拍手,兴奋得小脸泛红:“小姐,想不到你竟然这般手巧,那满园子的鲜花见了你,只怕也要害羞低头呢!”
“是么?”俞天兰翘唇一笑,心情也是大好,“那,咱们就去院子里走走。”
“好呀好呀。”碧楠忙不迭地答应着,自去取了一件长裘,为白思绮披上,便同着她慢步出了院子。
刚出得门来,便闻得一股极清雅极恬淡的幽香,白思绮不由长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却见墙头之上探进一枝素雅的梨花,开得可爱无比,心中一喜,拽着碧楠开了院门,信步而出。
沿着甬道一路前行,转过两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偌大的庭院中,梨花杏花桃花正竞相争艳,开得热闹无比。
“好美的花啊!”虽说天性淡漠,但面对如此美景,白思绮依然忍不住深深感叹,几步走到一株繁茂的梨树下站定,细细地赏玩起来。
“哟,这不是姐姐吗?”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脆生生的娇唤,白思绮闻声转头,对上一双含着不尽挑衅的水眸。
毋须多言,她已猜出面前这人的身份,白思绮很快收回目光,继续赏玩梨花。
“姐姐!”女子对白思绮的态度显然不满,上前一步,俏生生地站在白思绮面前,“前些日子听人说姐姐病入膏肓,已回天乏术,妹妹还暗自伤心了许久,不过现下看来,姐姐的精神还是强健得很嘛,既然如此,为何将军回府这些日子,却从不曾见姐姐列席过一次家宴?”
俞天兰眯起了眼,如果是熟悉她的人,都会知道,这是她即将发怒的前兆,但可惜的是,面前这女子,显然对她还陌生得很,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这与你何干?”俞天兰开了口,声音冷沉如刀。
梅昕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白思绮,竟然让她打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畏惧。
可她也不想由此折了自己的气势,于是仍旧梗着脖子道:“姐姐既然是将军夫人,便该遵礼仪守法度,原来仗恃着身子不好,现在既然已经痊愈,这晨昏定省,就再不能免。”
“呵——”俞天兰从胸中挤出一丝低笑,眸光刹那间变得无比犀利,一寸寸切割着梅昕如花似玉的娇俏脸蛋,“遵礼仪?守法度?很好,我且问你,区区妾室,对将军夫人如此说话,又是遵的什么礼仪?守的什么法度?”
梅昕纤弱的身子不由一阵颤抖,脸色顿时变得慌乱起来,面对咄咄逼人的白思绮,一步步不住后退,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正穿花拂柳而来的白色身影,顿时嘤咛一声娇啼起来,如一只彩蝶般扑进来人怀中:“将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