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病态的光芒终于彻底熄灭，「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我看向他，「千年万世，青史之上，你都是我的夫婿，这是抹不去的。」
他好像被这句话压垮，又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终于颓然跪地。
我俯身抬起他的下颌，用拇指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蛊惑般道：「你我结缡十载，我却从未听过你的海誓山盟，如今，就让我最后听一次吧。」
谢兰庭闭眼，似乎再也不能承受。
「我......谢兰庭，今日起誓......」
誓言字字飘散在风中，仿佛浸透了心血一般抽干了他全部的生气。
我看着已如行尸走肉的谢兰庭，压下心底一丝难言的情绪，转身离去。
十年相携，最终只余算计。
只是我一生匆促，实在也无力再悲悯他人。
泰和五年隆冬，满城缟素。
我在众人或真或假的哀戚里魂魄离体，遥遥在半空中回望被白雪覆盖的皇城。 系统如释重负：「恭喜宿主，达成成就——无处觅香魂，圆满完成任务啦！赠送buff就选玉体无恙了是吧，不改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垃圾buff商城，里边一堆什么「暗香引蝶」、「楚宫细腰」、「杏眼桃腮」，没半点屁用的东西。
翻得我手都抽筋了，才扒拉出来一个玉体无恙来，好歹是可保女子平安生产。
古代医疗水平落后，女帝的后嗣是个大问题，把这个buff留给月恒，也算是我对她最后的庇护。
系统无视我的嫌弃，噼里啪啦结算了任务，又很有些八卦地问我：「你不进去再看一眼吗，我可以给你开个后门，让你好好欣赏一下男主的悔恨......额，当然，也是让你跟这个世界好好告个别嘛。」
我却摆了摆手，自从知道作为对我异常穿越的补偿，我可以回到现代重活一世，还会得到一笔天价的赔款后，我这心里，连离愁别绪都有限了。
实在是，归心似箭。
系统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旋即一阵天旋地转。
沧海桑田，万物远去。
转眼间，我就抱着西瓜躺在了空调房里。
然后再转了好多眼，我还是抱着西瓜躺在空调房里。
无他，赔的实在太多了，那笔巨款足够我躺平一辈子了。
于是我老实不客气的大彻大摆了。
就这样过了几年，有一天我又听见了那烦人的电子音。
系统在我警觉的目光里扔下一片绢帛，也很有些嫌弃：「你这么难搞的宿主我也不想再见的！谁让总局给你的任务评定是五星级，要送你一个原世界的小纪念品，你自己看吧，我走了。」
我懒懒拿起那绢帛，上面字迹古雅，是一篇列传。
「谢兰庭，陈留谢氏之裔也，形貌昳丽，少有才名。太祖未王时，妻以次女永泰公主，谢氏因得从龙。
及公主践祚，是为太宗。兰庭未至中宫，而封安国公，拜太傅，甚得宠眷，权重一时。
太宗崩，传位甥女昭平公主，是为宣宗。宣宗幼冲，太宗遗命四辅政大臣佐之，兰庭居首。
兰庭佐宣宗，殚心竭虑，功绩卓著。然治下严酷，朝野毁誉不一。及天下安，兰庭渐失势，屡遭攻讦，而彼终不自辩。
年四十二而薨，临终遗命门生持太宗所赐立后手诏请于宣宗，愿得陪葬太宗陵寝。宣宗览诏，言其无玺，伪诏也，念其旧功，遂不问罪。抱憾终。」
我心底情绪不明，原来，还是用到了那篇立后诏书啊。
那是我前世将死之时，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心，又留给月恒一份没有盖印的立后手诏。
这东西没有实质效力，但倘若谢兰庭生了异心，见到这个，或许能提醒他那些已渐渐淡去的悔愧，压一压他滋长的野望。
只是我却无从得知，谢兰庭一生其实从未生过反心。
是月恒对当年事始终耿耿于怀，才在亲政后将这诏书交给了他，想看他追悔莫及的样子。
史书上寥寥几笔，隐去了细节，抹去了风月，只剩一点洗练的印记。
皆已作古，而我还有我的人生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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