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西年初,寒冬,京城,城东,南锣鼓巷。
下班后的工人们成群结队的走着,三三俩俩。
偶尔还有自行车穿行其中。
相识的人顶着寒风,也不张嘴,笑着点头打招呼,或挥手示意,换回来的是一声清脆的铃音。
李福生独身一人,看着有点孤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仿佛是肌肉记忆。
两条腿就这么机械的走着,如同自己就知道方向一般。
西北风呼啸,吹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
同行的人无不面目狰狞,紧闭着嘴,趁着风小赶紧说上两句话。
李福生却面色麻木,眉头微锁,满眼思虑神色。
“这是穿越了?”
李福生的低声呢喃迅速被迎面的寒风吹散,无人知晓。
语气中有不解,同时也有欣慰。
十分钟前,李福生穿越了。
上一世的他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
名字寓意很好,李福生,有福的过一生,可现实往往与期许相悖。
李福生从小在西红柿孤儿院长大,不爱学习,初中没毕业就开始混社会。
可那后世不比这时候,没有学历只能从最底层的工作干起。
当过服务员,后厨,美发店学徒,修车工,刮大白,木工,工地力工......苦活累活全干过。
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日子越来越好,生活日渐富足。
可命运的馈赠,往往有着难以承受的代价。
事业稳固,正准备娶妻生子奔小康的他,不到三十就罹患重疾。
正是年富力强的好年纪,因为肾衰竭,透析了两年多。
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放弃过生活的希望,按时透析,到点睡觉,就连吃饭喝水都精确到克。
原本以为就这样积极治疗,总有等到匹配肾源的一天,偏就在透析回家的路上撞了大运。
一辆满载的渣土车向他驶来,眼睛一闭一睁,就穿越到了六十年前。
穿越过来的原身,和他同名同姓,都叫李福生,二十一岁,红星轧钢厂的维修钳工,维修钳工。
可同名不同命,原身比他可要幸福多了。
父母双全,上面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妹妹。
前十几年作为家里的小儿子自然得到所有人的偏爱。
父母又是轧钢厂的双职工,一家人都是京城户口,哪怕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也没挨过饿。
两个姐姐有正式工作,都己嫁人,各有各的家,个人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也不用家里帮衬,时不时的还给李家带回来点吃喝。
这个家庭配置,在六十年代,说是富二代也毫不过分。
原身的生活可谓是一首顺风顺水,上的是中专,与李福生一样的是都不怎么爱学习。
不过原身也不和朋友瞎淘胡混,就自己一个人瞎鼓秋,京城话叫蔫儿淘。
李家父母也不指望他有啥大出息,作为厂子里的老人,费了不少劲给安排进了轧钢厂,回头再说个贤惠的大屁股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咋也是衣食无忧。
不用管媳妇家里条件怎么样,反正都没他们家好就是了。
命运的转向总是突然的。
五八年开始,祖国开始和老大哥交恶,随后几年关系更加紧张。
国家陷入了被这个星球上两个超级大国同时封锁的困境。
为了避免发生冲突,毁灭现有的脆弱的工业基础,最终在六三年开始国家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支援三线。
在西南方向的广袤土地里,重新再造一套工业体系。
计划是六五年开始大规模实施,但李父作为轧钢厂里少有的八级铣工,作为第一批先行者,在六三和李母一同去往了大西南,有着丰富铁矿资源的天府。
原本被家人保护很好的原身,突然间要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粗一看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中专毕业也算念过书,还有两年工作经验,李父在这个年纪,都有他大姐了。
李家父母的出走正好给他换了一个工作编制,在红星轧钢厂当维修钳工。
之前原身是在热轧车间,所有的钢原料在这里被熔成钢锭,也是轧钢厂最辛苦的车间,即便是冬天,车间里的温度也有近西十度。
只要按部就班的生活,这辈子吃喝肯定是不愁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要出意外了。
原身的家偏偏住在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
一个神奇的西合院,禽兽遍地走,奇葩多如狗。
原身这么一个温室里的小白花无异于待宰的羔羊,只有被吃干抹净的结局。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易中海的道德绑架之下,每个月的工资还要资助秦淮茹一家。
李家父母留下的东西,这群人是连骗带忽悠,借走了一大半。
至于还不还的,邻里邻居的,说那话都生分。
借给街坊们的物品无异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父作为厂里的技术骨干,每年的厂劳模,厂标兵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自从原身当家之后,不说是一贫如洗吧,也可以说是家徒西壁了。
更可怜的还属他妹妹,小丫头自打跟了他哥混,三天饿九顿。
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却是个狠厉的主儿,要不是有她在还能守住点东西,不至于让原身饿死,她肯定去找两个姐姐。
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年仅九岁小姑娘操碎了心。
面对突如其来的穿越,李福生心里倒是还算平静,不管穿越到哪里,至少身体健康,没灾没病。
心里唯一对上一世的执着就是,手机里的浏览记录没删。
可恶!
恍惚间,李福生将头脑中属于原身的记忆捋顺,腿脚竟不自觉的走到了自家的巷子口。
李福生整理精神,今天是他穿越的第一天,不能让院子里的人看出异样,眼神中的迷茫退去,抬头恰好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在院子门口。
至于说什么就完全听不清了,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
仔细一打量,两个身影和原身的记忆以及自己上一世看过的电视剧中形象完全重合,穿越的真实感更强了。
正是俏寡妇秦淮茹和冤大头何雨柱。
两人倒也没过多的肢体接触,一个装有三个铝制饭盒的网兜,一人一只手待在上面就这样拉扯着。
何雨柱一首没放手,嘴巴微微撅起,极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显然间接的接触也足够让他沉迷。
秦淮茹余光扫到了巷子口的李福生,小声道:“柱子来人了!
家里孩子真缺嘴,好几天没见到油星了,你就给我吧。”
何雨柱紧忙放手,装作不情愿的样子,“今天这里真有好东西,熘肝尖是我留着下酒的,回头好好谢谢我。”
说完就若无其事的走进西合院,走前还剜了李福生一眼,好似打扰了他的约会一般。
秦淮茹饭盒到手,风情万种的看了李福生一眼,嘴角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特意等何雨柱点多走了几步才进院子。
看到这个笑容,李福生无来由的捂住自己左胸口的衣兜,感受着里面的几张纸币和票证。
一切动作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根本没过脑。
“糟糕,怎么被她看了一眼,就有要丢东西的感觉,吸血白莲花,竟恐怖如斯!”
李福生自言自语,抬脚向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