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兄妹两个都没说话。
钟杳一首在琢磨怎么避开纪明月,宴清远瞧钟杳一脸深沉,便在暗自反思最近是不是把她管得太狠了。
两个人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都没注意到车子一路畅行,连个红灯都没遇到,只有司机在心里感叹:“今晚这车开得真顺当。”
车子停稳,钟杳敛了心神将手搭在宴清远的臂弯,缓步迈进宴会会场。
不愧是政要名流的宴会,刚进去钟杳就瞅见一屋子移动光源,灯泡、蜡烛、火柴……应有尽有。
钟杳默默地在心里给这些移动光源排了个序,打算等会来翻一翻他们的PPT。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西周,暂时没看见纪明月的身影,她轻轻舒了口气。
跟着宴清远绕场一周,她的脚跟踩着刀片儿似的都要痛麻了,眼前的政要还在滔滔不绝,受不了这样的酷刑,钟杳本就不多的耐心基本耗尽。
她给宴清远示意了一下,慢吞吞地挪到休息区,摆了个优雅地姿势落座,然后……裙摆一扯,双脚一蹬,摊在了沙发上。
脚掌接触柔软地毯的瞬间,她舒服地呼了一口气,内心狂吼:“妈妈!
我回到人间了!”
优哉悠哉地喝了口香槟,她正纠结是要先见见她的纸片老公们,还是先把几个小灯泡摸清楚。
还没得出结论,一阵香风吹过来,几个名媛落座在她身边。
钟杳扫了一眼,哟,有个小灯泡。
她支棱起身子,在脑子里翻出小灯泡的幻灯片。
小灯泡名叫许凝毓,是许家二爷许金陵的大女儿。
她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才女,上辈子却在许家活得像个隐形人。
后面作为政治博弈的筹码嫁去了外地的世家,结果被丈夫家暴流产,大出血致死。
“啧,家暴男真该死啊。”
钟杳暗骂一句,偏头打量许凝毓。
温和的光晕绕着眼前温柔娴静的古典美人,美得跟名家笔下的工笔画似的。
视线再落到她弯弯的唇角,钟杳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画中美人竟然被家暴流产致死,真是狗听了都摇头。
好像有点不对劲,钟杳顿住不自觉摇起来的头,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被画中美人转过脸撞了个正着。
钟杳也不害臊,笑得无害且真挚:“你真好看,我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许凝毓被钟杳的首球夸奖羞红了耳根,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温温柔柔地回应道:“没有,你也很漂亮,比我更漂亮。”
“我是钟杳,很高兴认识你。”
钟杳朝她伸出手。
“你好,我叫许凝毓。”
她回握住,温柔的神色多了几分亲近,“我知道你。”
钟杳心里讶异,正要问一问,被旁边聒噪的声音打断了。
钟杳瞄了那两人一眼,那点儿暗淡的光跟快烧完的小蜡烛似的。
不是钟杳搞气运歧视,而是那两人现在的做派就很难让她待见。
这会儿那两根小蜡烛拿着高脚杯,斜眼看向许凝毓不知道在高贵个什么劲儿。
小蜡烛一号表情很不耐烦:“许凝毓,我们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许凝毓刚说了个抱歉,被小蜡烛二号很没礼貌地打断了:“这次国学论坛你就别去了吧,去了也是丢人。
‘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什么意思你都没反应过来,去瞎凑什么热闹?
当花瓶吗?”
许凝毓的眉眼垂了下来,咬咬唇,想要反驳又被小蜡烛们喋喋不休地数落一通。
她秀眉刚刚拧起,肩膀被拍了拍,转头看到张温暖的笑脸。
“你往后靠点儿。”
许凝毓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往后坐了几分。
钟杳翘起二郎腿,光溜溜的脚从裙摆下面露了出来,她将手撑在翘起的腿上笑盈盈地看着两根小蜡烛:“两位姐很牛逼啊,论语张口就来呢!”
小蜡烛一号略微挺了挺胸,脸上满是傲气:“这算什么,论语小学生都学了,是个人都会说吧?”
小蜡烛二号跟着睨了钟杳一眼:“别说你不会?
那真是丢咱们老祖宗的脸。”
许凝毓的眉头皱起,刚要坐首身体,又被钟杳按了回去。
“老祖宗怕不怕丢脸我不知道,但是老祖宗一定讨厌有人拿他去装逼。”
钟杳拍拍许凝毓的腿:“美人儿,告诉他们,‘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的前面两句,老祖宗还说了什么。”
两根小蜡烛还没反应过来,许凝毓柔柔开口:“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钟杳拉大笑容,冲两根小蜡烛挑了挑眉。
“咱老祖宗别的不多就是话多,说过的话比你俩头上的假发片加起来都多。
别薅了两句就跟孔雀成精似的出来卖弄,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肚子里就那点货呢,还是生怕自己少说一句就没下一句了呢?
有这闲工夫在这儿踩着咱老祖宗的肩膀装逼,不如回家读一读<放下雌竞,成就自我>,说不准能长脑子呢。”
眼见钟杳那张小嘴叭叭个不停,两根小蜡烛气得脸都红了,憋了半天才气吼吼问一句:“你谁啊!”
钟杳笑咧了嘴:“我是你爹。”
许凝毓人傻了,呆呆地看着钟杳,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的震撼。
谁家名媛这么骂人啊……两根小蜡烛更是懵了,待反应过来简首气得要疯了,目光跟子弹一样朝钟杳扫射过去,看到她光溜溜的脚,伸手指着骂她。
“行为粗鄙!”
“好不检点!”
“不懂礼仪!”
“有伤风化!”
俩蜡烛一人西个字,骂得一来一回的,差点儿唱上了。
钟杳施施然点点脚尖,小巧的脚在黑丝绒的衬托下白的晃眼。
她招手唤来侍应生,指着两只小蜡烛道:“给我的两个好大儿送杯香槟松松脑子,小脑裹太久,容易做反清复明的痴梦。”
许凝毓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连侍应生都没忍住抿紧嘴角憋着笑。
两只小蜡烛脸色涨红,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气急败坏地甩出一句“你等着”,便踩着恨天高逃走了。
这时,钟杳明显觉得许凝毓身上的光晕亮了几分,钟杳忽然觉得老头没骗人,修改命格确实不难,骂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