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大理寺卿裴纶,向来是个自律的人,每天这个时辰,早已搂着两名美妾熟睡。
但今天不行,他由于业务能力太过出众,被秦鹤年留在东宫下棋。
秦鹤年也很意外,东宫六卫共两千人,太监、宫女、杂役共三百人,裴纶从他出门开始查起,等他回来时,硬是把这两千三百人,都给查了个遍。
如今,秦鹤年与裴纶两人,正坐在凉亭内下棋。
亭外,跪着三名侍卫、两名太监、六名宫女,个个身披枷锁。
这十一个人的身份,很复杂。
有齐国的,有赵国的,也有秦国的——老四、老七、老十,他们的老娘,甚至还有秦王派出的眼线。
“裴大人,你这趟活儿,干得漂亮!”
明明是被秦鹤年夸奖,但裴纶的笑脸却像极了苦瓜。
裴纶心里确实很苦,因为在秦鹤年酒里下药那小太监,是十王子秦亥的人。
四王子、七王子、十王子,甚至连大王和几位夫人安插的眼线,都被我查出来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裴纶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断案天赋。
“太子殿下过奖了,这都是下官该做的,只是……”
裴纶抬眼看了下天色,低声道:“太子殿下,这个时辰,臣要是再不走,等到宫门落锁,就出不去了,您看……”
“急什么?”
秦鹤年随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笑道:“裴大人,今晚这王都注定不太平,我把你留下,可是在救你啊。我很欣赏你断案的本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为我做事?”
“啊?这……”
裴纶被吓得一哆嗦:纨绔太子要收买我,他这可是结党营私,我该怎么办?接下来,他是不是要用金钱、美色腐蚀我了?
裴纶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复秦鹤年,就在这时,东宫之内,突然一阵嘈杂声。
呛啷!
身为专业人士,裴纶一耳就听见远处有人拔刀,人一哆嗦,连忙恭身下拜:“下官愿为太子殿下效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
秦鹤年虽然觉得裴纶答应得有点快,但也没多想:“既如此,那裴大人就陪着孤,在这里欣赏一出好戏。”
“戏?”
裴纶正不明所以之际,远处一队东宫侍卫,已经押着数名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过来。
“太子殿下,刺客已经抓到了。”
“才这么几个,赵雨荷看不起谁呢?”
秦鹤年看到,总共才五个黑衣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想到这里是秦国,赵国间谍能一路闯到东宫才被抓到,秦鹤年又有点笑不出来。
“裴大人,轮到你出手了。”
“殿下,您的意思是?”
秦鹤年一甩袍袖:“就在这里审,撬开他们的嘴。潜入王城、直抵东宫,这一路上谁给予他们便利,统统揪出来,无论大小官职,先抓了再说。”
“喏!”
上位者无需亲力亲为,审案这种事,交给专业人才去做即可。
秦鹤年吩咐完裴纶,就来到书房,挥退身边侍卫一人入内。
当他再次出来后,直接点了一千五百名东宫卫士,摆足仪仗,浩浩荡荡朝着驿馆杀去。
“赵雨荷,出来,给本太子一个解释!”
夜半时分,马踏长街。
枪戟林立,旌旗招摇。
秦鹤年亲率一千五百名东宫甲士,把赵国使团所居驿馆给围起来,当他策马上前,一声暴喝的瞬间,赵国使团的五百卫士,也纷纷举盾拔剑,护在门前。
“呼!”
赵雨荷与其他略显狼狈的使团成员不同,身为赵国长公主的她,自从做出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连弩这个决定后,就一直没合过眼。
如今,眼见秦鹤年亲自带队前来发难,赵雨荷反倒松了口气。
秦鹤年来了,看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想必是派出去盗取连弩的死士,已经全部被抓。
本公主等的就是你来!
你不来,本公主才提心吊胆!
“秦国太子,此地乃我赵国使团所在,你夤夜带兵而至,难道是想制造血案吗?”
“老夫奉劝你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我赵国二十万大军,如今就驻扎在函谷关外,如果你敢伤……”
面对赵国使团成员的废话,秦鹤年只说了两个字:“聒噪!”
秦鹤年手中马鞭轻扬,他身边的侍卫立刻弯弓搭箭。
夺!夺!
尽管赵国护卫们眼明手快,及时举盾挡下那两枝羽箭,但那两名赵国使者,也被吓得不敢再多嘴。
“都退下!”
就在秦、赵双方兵马对峙,一场厮杀随时可能爆发的这一刻,赵雨荷出现了。
她挥退赵国一众使者、护卫,走到驿馆最前方,直视秦鹤年:“秦国太子,大晚上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
秦鹤年利索的翻身下马,同样挥退身边侍卫,一路走到赵雨荷面前,与对方相距十步。
秦国太子VS赵国长公主!
“今天晚上,本太子的东宫可不太清静,居然有几个赵国的蟊贼混进去,试图行刺本太子,赵国长公主,是否该给本太子一个交代?”
“荒唐!”
赵雨荷不屑冷笑道:“我赵国乃礼仪之邦,绝不会搞刺王杀驾之类的鬼蜮伎俩。至于秦国太子所说的赵国蟊贼……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你硬说那些蟊贼是赵国人,那本宫就以赵国长公主的名义,削了那几人的籍。他们与我赵国,再没有任何瓜葛!”
“哈哈!”
秦鹤年看着赵雨荷,笑着摇起了头:“我送你七个字——孝、悌、忠、信、礼、义、廉。”
周礼有八德,为: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赵雨荷一听这七个字,美眸圆睁,怒视秦鹤年:“你竟敢骂我无耻?”
“骂你又怎样?”
秦鹤年突破十步距离,缓缓向赵雨荷走去:“我不骂你,赵国就不会觊觎秦国疆土,双方休战,握手言和吗?”
“我秦鹤年,秦国太子。孤乃纨绔,列国皆知。本太子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从来不讲什么狗屁证据。我怀疑是你做的,这就够了!”
秦鹤年锐气逼人,每踏出一步,赵雨荷都忍不住微微后退,以避锋芒。
当秦鹤年站在赵雨荷面前的这一刻,他忽然抬起头,朝天上看了眼。
“现在,被你寄予厚望的人,应该已经摸进本太子的书房了吧?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你手下的人也太没用了,本太子为了给你创造机会,可特意带走了大半侍卫。”
什么?
近距离下,听到秦鹤年这番低声自语,赵雨荷瞬间花容失色,俏脸惨白。
不好,中计了!